同样将心神沉浸到天外纷乱云彩的岑士骧,这次的确是想了很久,到漫天大雪令发髻白染,最后才喃喃作答。
“飞雪一起,无数北地的百姓都是欣喜,一来是庆幸天时相当准确,来年大抵不会有什么旱涝,二来是大雪包裹,根系不会受什么冻害,但有时积雪厚重,又要被人念叨着骂上好些日,分明是同一场大雪,分明是同一拨人评点,前后不一,云泥之别,想要兼得固然很难,但其实接受一件事选择过后的终局定盘,才是这件事做的对错。不过臣知晓,倘若是这场角逐王庭胜出,不消多久,令天下群雄历来小觑,烽烟乱战甚繁的大元,应当是要给天下人亮亮霜刃的。”
常年瞧来儒雅且面色偏白的少赫罕笑笑,终于
是有了些少年人的姿态,起码岑士骧从像极了前任赫罕的眉眼里,能见到少年人的生机。
“真这般信我?”
“赫罕应当去问问臣那位夫人,当年要是信不过,大概臣就要顺水推舟做个闲散的牧人,哪里会有如今。”
年轻人一笑,催马快行,“那我可就得厚着脸皮登门讨杯酒水喝了,天凉酒暖人,可甭拘泥礼数。”
“管够。”
就是在姑州风起云涌天地变色时,王庭渌州北路壁垒处,遭受到胥孟府兵马第一拨冲击。
壁垒城内兵马大半被青面鬼罗刹鬼二人领去,言说是驰援木隆科而去,因此使得壁垒空虚,而更是令北路壁垒中王庭兵卒一头雾水的是,分明依据线报而言,胥孟府大多兵马,现如今正在中段壁垒处相持不下,如此短暂的时日,胥孟府是如何将这般数目连天动地的兵卒铁骑,齐齐堆在这座北路壁垒下的。甚至壁垒城上瞭望兵卒,都能依稀望见处在胥孟府中军处,不下数十枚黄字帅旗迎风飘摆,随致使浓雾散去的朔风,一并翻滚流动。
黄覆巢的攻伐手段,何其迅猛,恰如奔雷追月穿花破影,才不过一炷香时日,云梯箭台就已逼近,甚至有许多白袍步卒已然是冒着城头泼洒的箭雨滚木,向城头艰难推进,城外有铁骑环绕吊桥两侧,有步卒仗重盾已然够到吊桥之下大渠,已然要越过吊桥这头一道关口,直逼向吊桥之后密
密匝匝的鹿角陷坑。即使是王庭当初劳心费神,打算将这三处壁垒修得犹如铁桶,眼下城头不满万数的守军,对上眼下气势如虹,兵卒数目足有十万之数的胥孟府攻势,依旧显得捉襟见肘,好在是城中箭簇数目愈多,而城门坚固,一时半晌,纵然是有黄覆巢坐镇,胥孟府依旧不曾先登城头。
战事初起时,就有位瘦骨嶙峋的老人家一步登上城头,接替过城中副将的职位,亲自督战,不单单是在胥孟府拉开阵势前就凭崖壁处的重弩强行击退来犯兵卒,且是将壁垒城头的火油尽数聚拢,而后沿崖壁逐次浇下,每有这么一批火油,必定使得胥孟府冲击壁垒遭创,甚至强命城内还不曾领略沙场的备役兵卒尽数驱上城头,替代那等已然显得疲累的王庭兵甲。
逾一整时辰,胥孟府近乎是不计代价向城头上猛攻近十次,皆是被坚城壁垒守住,城头处横七竖八,皆是双方兵马尸首。但胥孟府并非是一无所获,壁垒城门前的吊桥已然废去,仅剩余城门矗立,包括城门前的鹿角陷坑,也大多是被逐个拔除,如今当真可称得上是兵临城下,就差撕开城门或是城头。且黄覆巢大抵是笃定这座坚固壁垒难以攻破,事先已是预备好投石车龟车这等物件,更是添上重盾无数抵挡箭簇,于是生生推至壁垒之下,仍旧能够稳稳当当占住壁垒门前。
尸横遍野,
一时辰之内,壁垒之内仅存的兵马,十去其四,但那位自称是王灵官的枯瘦老人仍站在城头,面不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