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逼仄狭窄的山谷口处,有穿王庭衣甲的兵卒在此值守,瞧来是日子过得凄惨,因此才得来这么个苦差事,隆冬时节不分昼夜,晾到最是寒冷风急的山谷口处,任是铁打筋骨,照旧是要被吹得浑身发毛,而吃食粮饷,自然也是轮不到这些位瞧来凄惨的兵卒取用,眼下寒风瑟瑟,只得是十余人凑到一起取暖,抵御寒风,哪里顾得上握住刀枪,只是一味搓着冻疮遍布的双手,跺脚呵气,许久都不曾有一星半点的暖意。
「真他娘的窝火呦,提起北路壁垒丢得,就恨不得将脑袋找寻个地缝钻将进去,分明是有余力尚能一战,却是这般狼狈,近乎是遭人赶出门去,却是令城中弟兄赴死,他青面鬼罗刹鬼两人
,倒是独得富贵,怕是过几日又要引来胥孟府中人,令我等不战而降。」
里头有位老卒满脸愤懑,愤愤然低声道来,「想王庭待这两人不薄,从中攫取多少富贵,却是如此行事,临阵脱逃投敌,倘若是当真要我等攀附胥孟府,那倒不如真刀真枪拼命,这可是足足两万兵马,怎就能被死死把持到那两人手中。」
话音未落,就有身旁小卒连忙上前,劝老卒收声,毕竟自打从北路壁垒撤出过后,单单是青面鬼两人杀鸡儆猴,当场下狠手腰斩诛杀的王庭兵卒,可就足有数百来号,更何况这其中有许多青面鬼两人嫡系,虽说是王庭兵卒数度尝试哗变,却次次都是遭受酷烈镇压,斩下的头颅挂到旗杆高处,用以震慑王庭兵卒,有不少那等见势头不妙的,为保全性命,皆是纷纷收起这等心思,受制在这片山谷其中,忍饥挨饿已有多日。
单说是青面鬼身在北境壁垒处,磨练得一手好章法,极擅收束人心,但凡是有郁结者,动辄有杀鸡儆猴举动,而倘如是不曾反抗,或是甘心俯首帖耳唯命是从者,则自是有粮米可吃,何况手底下嫡系众多,皆是位高权重,只凭拉一派敲一派的本事,竟是从始至终都压得这两万兵卒,迟迟未曾招惹出什么乱子。
边关何事,竟成门户私计。
同老卒神情迥异的,是四周兵卒,有不忍去看老卒目眦尽裂,愤懑异常
的,将眉眼低垂,许久才憋出一声叹息,有神情无可奈何者,腹中饥饿,连忙从身旁抠出些干枯草根,塞到口中,却是半点不能顶住饥意,抬头望天,分明是铮铮铁骨,不晓得身在边关外厮杀过多少场,幸存至今的老卒,却一时红了眼眶。
连如今山谷其中,都有许多宁可死守北境壁垒直至战死,而唯独不愿苟活的,奈何青面鬼眼线遍布,稍有端倪,镇杀举动来得就极快,因此敢怒者多,而纷纷不敢言。
不知何时,先前同王寻尺并肩的那位清秀小卒,已是站到山谷绝壁处的坚冰,盘膝而坐,下方传来的值守兵卒低声言语,一字不差
,都随风落入清秀小卒的耳中,但小卒只是把双手摊开,贴于山崖处,缓缓合上眼去。
儿郎年少,期冀建功立业,往往愿投身战阵,报君报国,功成还乡,而如今再想,十室九空,家家缟素,年少时节一腔血凉下来,每每听闻战事,大都是要激灵打个寒颤,有尸山血海,有一将功成,然而总有些时候,一味躲藏,终究是无用。
温瑜实在见过太多那等凄惨场面,而每逢想起,都有些埋怨自己记性太好。
但万千祸事之中,倒还有些好事。譬如今日,譬如今时。
清秀小卒抹了两把脸,面孔骤然变为温瑜最是常用的那张男儿郎相貌,一掌击到山崖处,骤然间整座山谷,齐齐一震,丝毫不加遮掩,也丝毫不
曾担忧打草惊蛇,一步跨入山谷正当中,倒背双手,很是从容朝眼前的青面鬼罗刹鬼二人,伸出两指。
「今日做个了断,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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