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庭忙道:“那快歇息吧,议事什么时候都可。”
云渠没说话,只是以手扶额,眼眸微阖。
先前穆庭舍荆家之财,又给她调动手下势力的玉佩,尚且还能称作合作,可今日这般惊险状况下,他竟没有丝毫犹豫就将她护在了身下,一旦暗卫们反应慢些,只怕他不死也要落下残疾,废一条胳膊都是轻的。
她早知穆庭对她或许有那么几分情意,却没想到他能做到这等地步。
仅只是一瞬之间,穆庭从前说过的一些话便涌入了她脑中——她可能要重新审视一些她从前自以为是“笑言”的话了。
正在她走神之际,却蓦然察觉到穆庭起身站在她身边,正伸出手,准备将她抱起来。“……你做什么?”
穆庭脸色无辜:“看你累了,便想抱你上床去睡。”
“……我不睡,仔细你的伤。”不等他再开口,云渠便说起了从燕国二皇子嘴里撬出来的东西。
穆庭也正色起来,听完后,他咬紧了后槽牙,还是没忍住骂声:“……先帝不靠谱,原以为他是个拎得清的,未想竟是我瞎了眼,父子一脉相承的又蠢又毒!真不知祖宗怎么生的他们,皇陵冒了黑烟才得俩完蛋玩意儿!”
骂别人祖宗的云渠见过不少,这还是头一回见到骂自己祖宗的。
还挺新鲜。
穆庭不知是口不择言还是真抱着这种想法,眼中怒火蹭蹭涨,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转过来。
云渠问道:“你与他朝夕相处十多年,就没察觉到他人又蠢又毒么?”
穆庭呼出一口气:“我知道他多疑自私,手段狠辣,但自古帝王皆如此,我虽不认同他将龙椅江山置于百姓之上的想法,但认为他到底尚存底线,没想到……他竟能为一己私利,畜生到这等地步。”
其实这操作历代帝王也不是没有过,但穆庭对正元帝先入为主,感情与尊重互相杂糅,很难客观看待分析,也更接受不了他最尊敬孺慕的长辈会是这种唯利是图,残害忠良之人。
云渠却目露惊诧,半晌无言。
她被那句“不认同他将龙椅江山置于百姓之上”的话震惊到了。
很难想象他身上竟还有这种美好的品德。
穆庭也没想到她对自己误解这么深,严肃解释道:“外头传我冷酷无情,这虽不假,但我分得清大义是非,手中也从未染过无辜之人的血,当初我灭尽燕使,的确有意挑起战争,以战止战方能一劳永逸,而并非为一己之私,罔顾百姓生命……还有从前我对你行善之举冷嘲热讽,是因我觉得善既软弱,怀柔也救不了大胤。”
除此之外,还有从前的他自己都没承认过的一点——纯善之人在京城举步维艰,更会被拿捏无数软肋,说不清他那时是想提醒还是单纯看不上这种品行,所以当后来他看到云渠杀人也毫不手软时是相当震惊的,也由此误会她伪善,而她对他的印象亦然。
若非后来发生的种种事,他们只怕直到如今还在互相误会对方。
“那外头传你贪污受贿也是谣言了?”
“是真的。”穆庭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罢了。”贪污之风轻易止不住,有正元帝在上,他也做不到,所以与其银子落到不干人事的手里,还不如落到他手里,最起码他能保证将这些钱以其他途径还给百姓。
云渠想起什么,忽地问他:“去年长阳旱灾,灾民赶赴京城谋生,何学士曾送出三十车财物衣物,不会是你给的吧?”
“你竟如此懂我。”穆庭脸上浮起笑意,“何学士是我的人。”
内阁孟杜韩何四位,只有何学士最低调,也是出了名的墙头草,站队站得快,离队离得也快,从当初的废太子到没有参与夺嫡的四皇子,他都站过,但看穆庭这模样,只怕何学士踩得最深的是他的船。
难怪一向不管闲事的何学士会大手笔的拿出这么多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