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殊看着钟离,笃定地点点头:“认真的。”
“大人……”钟离喉咙一哽,眼睛渐渐红了,“大人之于我,当真恩山义海,我此生无以回报。”
“言重了。”燕殊说,“此案结束,我打算久居朔方,专研兵法打仗,京都的宅子会空着,你便拿去住罢,当今皇上圣明,逐步恢复科举制度,以你的才干,定能考取功名。”
谁知钟离却轻轻摇了摇头,他目光落在地上,声如蚊音:“燕大人,可惜我胸无远志,怕是要辜负大人的好意了,大人,我想留在白帝城,留在锦瑟坊,虽然锦瑟坊是风月场,但是之于我来说,却是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大人若觉得此地终归肮脏,想骂醒我,我也认了。”
虽然有些诧异,但燕殊还是立刻道:“我不曾这么想,能寻得安居之地,是幸事。”
钟离眼眶发红,感动地说:“燕大人的君子之胸怀,吞百川流,我等泛泛之辈,只能管中窥豹,大人,我之所以拦下大人,是因为……”
“我想替自己赎身。”
燕殊一怔。
钟离拿出个红木雕雀匣,递给燕殊。
燕殊接过打开,见里面是沉甸甸的银两。
“希望大人允我赎回自己。”钟离看着燕殊道。
“好。”燕殊郑重地点点头,收下木匣。
“多谢大人,那我不再叨扰大人了。”钟离行了礼,站直身告别燕殊,转身走回锦瑟坊。
燕殊看着钟离,心中感慨。
当初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将钟离从满春院赎走,除了见不得无辜之人受辱,还有一小部分原因,是燕殊觉得自己和他有些相似。
父亲一朝入狱,风云诡谲,跌落深渊。
可燕殊终是比钟离幸运些,他还有秦决明相护。
如今钟离落尽血泪,凛然立于天地间,终是闲庭信步,只为自己活着。
一句‘安身立命之地’,便令燕殊有些羡慕。
燕殊收好木匣,足尖轻点,朝客栈的方向跃去,瞬间不见人影。
他原本是想追上李长天,谁知都到了客栈,也没在路上瞧见人。
李长天的脚程什么时候这么快了?
破晓将至,晨光微熹。
燕殊走进客栈,见掌柜的正站在柜台后,一手拿着算盘,一手拿着账本,眯着眼在那算账。
燕殊走到掌柜面前,问:“请问掌柜的,李长天可有在灶房?”
“啊?”掌柜的抬起头来,一脸迷茫,“这位公子,你问的李长天是何人啊?”
“就是身着墨色衣袍,说要帮您修灶台的那位。”燕殊道。
“公子认错了吧。”掌柜的满脸疑惑,“我从未找过人去修灶台啊。”
“……”燕殊眉头轻蹙,他想起李长天惨白的脸色,猛地意识到什么,转身冲出了客栈。
雄鸡鸣晓,蜷缩在小巷子里的李长天抬起头来,灰暗砖墙上,苍青色的天穹正渐渐变得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