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觉善打坐,思绪却乱作一团,而后自嘲一笑,也罢也罢,她嫁得好,自己该欢喜才好。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他看着来人才反应过来,原来他竟失魂落魄浑然忘记了锁门。
也不知是该愁,还是该喜,那推门之人就是他念经拜佛也无法放下的女子。
觉善听到她清清脆脆的一声:“若怀哥哥。”
心口一窒,指间一松,那菩提“啪”得就落在了地板上打出一阵响,就如同他早已支离破碎的心,散落一地。
他的心能为这世间所有事物设防,唯独她,毫无招架之力。
月娘看着他眉头微蹙,可看着自己的双眸却是欲说还休,她也不知怎的,往前怕唐柳生气,连大气都不敢说一句,可如今却不知为何,竟然后知后觉,才晓得自己做下了大逆不道之事。
“若怀哥哥,你别怕。”月娘抱着觉善,也不知这话是对他说,还是对自己说。
她这人懵懂,当初年岁小时,丝毫不知道自己自从进了那四方天地时,就已然如同死人般,了无生息。如今好像枯萎许久的一株草,被山沟里那条小溪滋养了,她又活了过来。
这事终究是瞒不住的,那日唐柳应酬回得早些,不见她的人,心头就有了防范,后来有一日故意设下了圈套,果然见她出门去。
他行走江湖,与不少人打过交道,哪里看不出来月娘犯下的事,当即就让人将她蒙在了麻袋里。
唐柳是舍不得月娘的,这样灵动鲜活的女子,他也曾想过带回家中去安顿,至少两人待在一起的时候能多一些。
只是妻子娘家强势,他所有的妾室都只能安置在外头,每歇一处自然有人照顾。
旁的外室都知道自己的身份,唯独月娘太小了,对着她那双眼睛,他舍不得说出实话。
“你这荡妇,竟敢欺我!”唐柳将月娘丢到报恩寺后头的水塘边,掐着她的下巴问道:“是你勾的旁人,还是旁人勾的你?”
唐柳是外地来做生意的,轻易不敢去找事,因此只能将这闷气全部撒在月娘身上。
月娘不肯回话,却痴痴对着月光笑着,她也不是每日都去找觉善,两人也从未提前约好过日子,只是每次她去,那门都能推开。
她知道他冲破不了世俗枷锁,也入不了般若菩提,他和自己一样,不过是一身残躯,苟活于世罢了。
月娘忽而一笑,也不知他今夜有没有等她。
唐柳被她的笑惹怒,狠下心一脚将她踹进了池中,看着那水花飞溅,看着那涟漪扩散,看着池水平静再无声息。
他毕竟杀了人,虽说无人会过问,可回去路上,看着清晨上山的僧人,面如死灰看着自己一眼时,心头忽然生出了惧意。
唐柳连滚带爬的离去,回去只说夫人在路上得了恶疾,那房子本就是住外室的,谁会在意这样自甘堕落的女子。
唯有与他打过照面的僧人,在池边念了一遍往生经,而后脱下僧袍,放下菩提,纵深跃下池中。
周遭寂静,只余觉善喃喃道:生生世世,我都不愿再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