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善标被拒绝,还想说什么,但沈岸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他识趣地闭了嘴。
纸条从山体滑坡的地方丢下去,并没有让他们得救,他们在山上又待了六七天,天还没有放晴,偶尔会下小雨。
沈岸的压缩饼干吃完了,他们只能靠山上的野果果腹。
徐县,黄金救援时间早就结束,长达十几天的救援仍在继续,但现在救出来的都是腐烂的尸体。
林微被调回宏南县,期间她有联系京海科研所那边,安教授说沈岸在失踪名单里面。
听到这个消息,林微的身体好像被抽空,安教授安慰她,没找到就还有希望。
沈家和叶家也知道这件事,他们向灾区不断提供救援物资和医护人员,但谁也没有申请特权。
沈彦亭跟她说,自然灾难不分国界,种族和信仰,任何人都有可能成为受害者,任何人都有平等获救的权利,沈家和叶家会尽最大能力增加救援力度,但决不能添乱。
他最后对她说了一句:“阿岸很聪明,他不会有事的。”
林微不知道他这句话是说给她听的,还是他说给自己听的。
她只能去相信,只要没找到,就有希望。
林微睡得很少,同事劝她休息,她不想停下来,停下来她可能会发病,而且她也想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增加救援力度,也许微不足道,但这是她的全部。
两天后,终于阴沉沉的天空被一缕阳光钻破,让阵阵哀鸣的大地没那么缺氧窒息。
集中安置点,林微看到很多人都抬起了头,好像有阳光了,就有了希望。
这缕希望并不能带走任何悲伤和痛苦,却像是在告诉人们,苦难之后,必有曙光来照亮未来的路。
这时,一名军人送来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对林微道:“医生……”
军人顿住,突然惊讶,欣喜:“你是那个跟爸妈吵架,离家出走的微微姐?”林微看着军人的长相,没什么印象,但很快她想起什么来:“你是张年?”
张年是几年前,她沿着晋河走的路上碰到的少年,当时他还送了她摔炮,没想到他长这么高了,还成为了一名军人。
张年憨笑着点头,两人没有过多叙旧,他将女孩交给林微:“孩子是自闭症患者,父母在地震中去世了,上级让我送到这里来。”
“好的,我会照顾好她。”
林微接过孩子,出于私心,她对张年说:“我丈夫沈岸失踪了,麻烦帮我打听一下,谢谢。”
张年惊愕,忙问:“在哪里失踪的?”
“他来徐县出差,平常住在县城的徐县大院,但有时候也会去培安山的天文观测点。”
林微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孩子感知到什么,小小的手抚摸她的头,像在安慰她。
张年神色凝重:“我会帮你打听的,你的联系方式给我一下。”
林微和张年交换了联系方式,张年就离开了。
小女孩还在抚摸林微的头,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
林微压下所有的情绪,冲女孩笑了笑,自闭症女孩也笑起来,但她是不知道在她身上看到了什么才发笑的。
女孩的笑容澄澈烂漫,仿若是在一无所有的石缝中拼尽全力生长出来的小花,小花摇曳着,明知艰难却仍在生长。
林微想守护这个笑容,这种守护的心如同那天在雪地里她想保住康康一样强烈,也如同她想见沈岸的心一样强烈。
强烈的情感在她内心激荡,生命的天平上在摇晃,当下的重量远远超过过往。
她心里很多未解开的结在慢慢松开,舒展开来,病症的恶魔露出本来的面貌,不是那些曾经伤害过她的人,而是她自己逃脱不得的悲伤。
悲伤被松绑,四散而开。那些也许无法彻底清除,但她不想它们再次成为束缚。
灾后的医疗救援工作一直在持续,直到有一天,林微看到了张年的来电。
她正在给病人做治疗,第一次,她不想守规矩,手颤抖着,屏住呼吸接了电话。
“微微姐,你老公找到了。”张年可能是怕她担心,笑着说:“他没事,说让你忙完再去找他。我等会把地址发给你。”
林微在听到张年说沈岸没事的时候,泪如雨下,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她的手机外音有点大,病人听到了,他看到林微在哭,宽慰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林微看过这位病人的资料,他有轻微的阿尔兹海默症,在地震中失去一只手,儿子儿媳老伴都丧生了,只留下个两个月大的孙子,是他儿子儿媳用命护住的。
这样的人还在安慰她,为她庆幸。
她很歉疚,朝病人鞠躬,然后深吸一口气,道歉的话才能说得出来:“对不起,耽误您的治疗时间了,我们现在继续。”
“没事。”
谁也没说谁的不容易,就像一场普通的治疗,看病,开药,叮嘱……
一连几天,沈岸没给她打电话,她也没有给沈岸打电话。
她懂,沈岸不想耽误她的工作,如果她听到他的声音,她可能会不管不顾地跑去找他。
连续工作二十多天后,林微有了一天休息时间,她立马就去找沈岸。
几经辗转,她才到沈岸所在的小镇卫生院,这座小镇没被地震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