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这般冲动行事,如何还能完成大计呢?
可他此前都是心思缜密,怎会在这次的落棋上出现了些差头?芸霓自是不解,她能做的,就只是将周遭侍女全部清走,免得落人口舌。
待到第二天清晨,金篱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爬起身,竟见自己身上的衣服都已经穿戴整齐,依旧是昨日那番装扮,连嘴唇上的胭脂都涂抹好了。再一转头,侍女们都候在了床榻旁,她们俯身作揖,又将准备好的早膳端了过来,只有一碗银耳汤,领头的芸霓轻声:“姑娘今日要进宫见圣,不吃会惹得肚子吵闹,多吃便会坏了腰身,这一晚汤食不多不少,刚好。”
金篱沉下眼,心中嗤道:这帮人,算计的门儿清的。
侍女端着银耳羹来到金篱面前,她只喝了五口,就喝了个干净,被侍女扶着下去床榻上,她猛地皱眉,动作也停顿了一下。
实在是腰背酸痛,自己的两条腿都有些发软,她依稀能够回忆起昨夜的那些画面,比起羞涩,她更多的是满心的愤怒,以至于紧紧地握起了双拳。
沈容……
他当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生,害了她的亲人,又以爹爹的性命要挟着她,金篱当真是恨透了他。
可一出房门,就已经见他在外头等着了。
想来他是不能路面入宫的,隐姓埋名地逃出了皇宫,也犯不上再返还险地,但他今日还是穿着光鲜亮丽的锦衣,是要把金篱送出府去,交给云施,再由云家的人送她入宫的。
金篱还是看也不愿意多看沈容一眼,哪怕已有过肌肤相亲的行为,她依然默然地从他身边经过,好似陌生人一般。
沈容余光瞥她,反手抓住她的手腕,凑近她耳边轻声一句:“别忘记你进宫的目的,得手的越快,你才能早日与你父亲团聚。”
金篱这才愤恨地瞪向他。
沈容满意地笑了笑,他松开金篱,望着她走出他的府苑。
至于她是如何被云施送进宫里的,沈容其实也并不在意。云家人办事都十分周全,无论是在他身边的云施,还是在朝中的云舒,他们对旧主的忠心是无需怀疑与试探的,沈容只需要坐在书房里静等云施带回讯息便是。
他桌案前搁着一壶清茶,左手拖着脸颊,视线落在微微荡漾的茶水之中,渐渐地开始回味起昨晚的情事。
他自认自己不是贪色之徒,府苑里有许多美艳的侍女,就拿芸霓来说,她样貌姿容都要高于金篱。
可人性本就难以捉摸,尤其是有过肌肤相亲之后,金篱在沈容的心中竟变得有些不同。
偷过一次腥的猫,似乎就会迷上那种感受。沈容眯起眼,他还能感受到指尖残留着的水润与热度,情不自禁地自言自语了句:“萧帝倒是会喜欢她的,尝起来那般水嫩,像是颗被催熟了的蜜桃。”
萧帝如今才刚过而立之龄不久,正值壮年。
早上才从锦妃那里吃了钉子,这会儿正怒气上头。
他阴沉着一张脸坐在寝宫御座之上,跪在殿内的内侍颤声说着:“回禀陛下,奴才方才从锦妃娘娘的宫里打探回了消息,昨日去过她宫中的是陈最大人与云舒侍郎,据娘娘宫里的宫女说,陈最大人去过两次,他们好像在商议着什么事情……”
内侍的声音越来越低,只因瞧见萧帝的脸色越发难看。
萧帝紧咬着牙关,倒不是怀疑锦妃与陈最暗通款曲,而是她见到旁人总是和颜悦色的,唯独在见他的时候总要摆着一张冷脸!
就只会摆脸色给他看!
萧帝忍下了发怒的冲动,他强压住自己的怒火,深深地舒出一口浊气。
内侍惯会察言观色,见到他这会儿好些了,才敢继续说道:“陛下,锦妃娘娘方才派了人来回陛下的话。”
萧帝抬起眼:“她说了什么?”
“回禀陛下,娘娘说——”内侍小心翼翼道:“她这几日身子不适,今夜便不见陛下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萧帝终是雷天暴怒,他猛地将手边的茶具打落在地,骂道:“她以为她算什么东西!”
胆敢三番五次地来与他拧着来,真以为他奈何不了她不成?!
内侍哆哆嗦嗦的跪着,真怕这怒火牵连到自己身上。
萧帝这会儿已经起了身,他对着桌案、椅子又踢又踹,高声骂道:“便是这些年纵容了她的脾气,才把她惯成了这般无法无天的德性!真以为后宫里就没人比得上她了吗?这天下的美人多如牛毛,随便选一个出来都比她年轻,都比她会赔笑逗趣!”
正是因为这句话的出现,令内侍得以有机会牵线。
他试探地对萧帝道:“陛下,云家云大人方才就在殿外候着了,他身边带着一位年轻漂亮的姑娘,是特意选在今日来送给陛下做贺礼的。”
萧帝怒火未平,冷声道:“贺礼?”“今日可是陛下在十年前的登基之日,云大人有心,一直记挂着呢。”
萧帝的脸色变了变。
片刻功夫后,内侍匆匆地出了殿。
云舒正站在车辇前等候,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他立即回过身去,拜见了内侍,略一挑眉,果然听见内侍带来了好消息。
云舒唇边溢出笑意,心中暗道:看来殿下与弟弟都算准了萧帝的心思,只要找准时机,自然能够见缝插针。
躺在御座上闭幕眼神的萧帝板着脸孔,身侧有两名宫女为他轻挥蒲扇,内侍通报过后,便传来了云舒的问候声。
萧帝懒得抬眼,直到听见另一个娇柔清丽的女声。
“民女金篱,拜见陛下。”
萧帝这才缓缓地睁开了眼。
他以手肘撑起了上半身,眼神略带玩味地打量着跪在殿中的金篱。
“抬起头来。”萧帝命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