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静的院内宫墙沿着鹅卵石小路载满了紫藤花,甜腻芳香如瀑布泉水一般倾泻四溢,一团团锦绣般的花藤折损在脚下,冷风吹散污泥,只容妤一人孤立行走。
她恍惚间忆起从前的七皇子府里,也盛放着大片大片的紫藤。
一抬头,就能看见廊下那少年白衣清袖,他手握一把绣着游龙戏凤的折扇,坠着红穗青玉佩,打着九转相思结,低声吟道:“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手如柔荑,肤如凝脂,东宫之妹,邢侯之姨……”
念到这里,他忽然看向她这边,容妤心下一惊,见他眼里溢出纯净笑意,喊她名字:“妤儿,你来了!”
只此一句,令容妤惊醒般地站定了脚,耳畔传来极其冷漠的一句:“你来了。”
她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推开了厢房的门,沈戮正躺在白色纱幔后的床榻上,沉声道:“进来。”
容妤恍惚地进了房内,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关上,是被风吹的。
“崔内侍前脚才去你那,你后脚就跑来我这,害我连假寐都睡不踏实。”他声音慵懒,显露出三分不耐。
容妤瞥见他这房里堆了不少折子和书卷,心想着此前东宫从不会参与朝政,倒是沈戮夺了储君后,连皇帝的内务事他都要插手许多。
“既来了,为何又不讲话?”
容妤提着手里的灯,开门见山道:“臣妇是来恳请殿下收回成命的。”
沈戮闭着眼,手握一摇扇,轻扇几下,“皇嫂,莫非,是皇兄不满梅香的样貌吗?”
果然,他知她是为梅香而来。
也好,省下了不少周旋。
容妤便直言道:“臣妇先替夫君谢过殿下的美意,可殿下许是不知情,臣妇的夫君并没有纳妾打算,过去没有,如今没有,日后也不会有。”
沈戮却慢条斯理道:“梅香是我府上最漂亮伶俐的一个,不满意的话,倒也还有几个备选的,从她们中换一个便是。”
“殿下,臣妇要说的已经说完了。”容妤垂眼颔首,“梅香姑娘已送还东宫,臣妇告退。”
她刚一转身,纱幔里的人冷声道:“谁允许你离开了?”容妤不得不站定身形。
沈戮终于睁开眼睛,手中摇扇放下,他窸窸窣窣地起了身,隔着纱幔对她道:“皇嫂,你与皇兄成婚多久了?”
容妤背对着沈戮,缓声道:“回殿下,已有四个春秋。”
“四春四秋啊……”沈戮似极为感慨的,“竟还没有诞下过子嗣吗?”
此话如刺,扎进容妤心口。
“我也觉得是怪。”沈戮笑了笑,“皇兄与皇嫂恩爱似神仙眷侣,这么多年了,理应儿女成群。”
“劳烦殿下关怀,实在是缘分未到,急不来。”
“如此说来,皇嫂也是为此事心急的了。”他捕捉到她话里破绽,顺势一推,“好在太后体恤南殿,送去个能生能养的大活人,不正好能解燃眉之急么?”
不料容妤却反唇相讥:“敢问殿下,此事究竟是太后的意思,还是东宫的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