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血肉之躯,终是难逃作茧自缚。
一丈白绫从棚顶上缓缓降下,宋珩推开房门时,看到的是云瑶的双脚在半空中似花朵般摇曳。
他愕然地站定在门旁,整个人就像是瞬间被抽干了魂魄的躯壳。
云瑶死了,在与宋珩成婚的前一日。
也是从那一刻起,宋珩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他疯了。
明明已经拥有了壮阔的宅邸、毕生都花不完的金银、还有爵位、封赏和数不清的奴婢、侍从……但这些像是镜中月、水中花,轻轻一碰,全部都碎掉了。
连同宋珩整个人,也支离破碎。
他开始满口胡话,鬓发凌乱地奔走在府中的长廊里,他说着“杀了那么多人,我替他杀尽了阻碍,怎么就容不下我嫂嫂,他可是皇帝啊!”、“我宋珩就这么一个要求,我只想与妻儿团聚!又不是鹿牝曰麀!陛下,你知我苦楚的啊!”、“你自己还不是做尽了聚麀之事!无非是要灭我的口,是我知道太多了罢!”……
自然是疯话太多,多到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一并吐露了个痛快。以至于燕山卫们不得不出手,他们受令封了宋珩的府门,将他关在了宅子里,不准他迈出一步。
而他那素未谋面的孩儿,也被燕山卫带走了。
队长一职转瞬就落到了新人头上,由于是内部提拔,原本只是普通的燕山卫的男子扶摇直上,他已年近而立,终于等来了出人头地的机会。
旁人疑惑他背后的靠山,区区一个名不经传的小人物,竟如此之快的飞黄腾达,实乃蹊跷。
但燕山卫们私下里跟着他许久,也没能找出任何端倪。
除了常年跟在他身边做事的小厮知道,傅礼傅队长每逢子时一到,就会偷偷地潜入舒卷宫。
到了这夜,舒卷宫的厢房里燃着将要烧尽的半根烛,轻柔的女子声音响起,她说:“其实,你也不必怕的。”
容妤的手指轻敲着桌案,晕黄的烛光勾出她指尖的玫红,肌肤如白瓷一般细,每一截手指都似玉藕般嫩白。
傅礼听着她这话,略有不安地向前倾了倾身子,恭敬地压低了声音:“贵妃娘娘的意思是——”
“书里写的,俗话说的,都是在教你如何做事,本宫也都是转述了前人的妙计。”话到此处,容妤露出难色,氤氲的茶雾遮了她容颜,朦胧的魅惑隐隐若显,令坐在对面的傅礼忍不住地吞咽了口水。容妤瞧出他的压抑,引诱般地沉了沉声音,“傅队长也不必总与本宫讨计谋,本宫能教的,早就都教了你——若你日后翅膀硬了,本宫也得保身才是。”
傅礼当即举起自己的双指,“娘娘,天地为证,傅某人若有半点对不住娘娘之处,必要天君降惩。更何况,傅某人能有今日造化,都是娘娘一手扶持,还请娘娘能再点拨一二——”
容妤微微叹息,“可惜陛下盯得紧,本宫也不敢多话,总是担心会被耳目偷听了去。”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一些,“毕竟,宋珩可是他得意的心腹。”
一听这话,傅礼恍然大悟般地懂了,合拳道:“傅某人愚钝,这会儿才明白了娘娘的指点。”
容妤挑眉:“不知傅队长明白了何事呢?”
“斩草需除根。”傅礼眼含笑意,语气森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