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字里行间总是要透露给容夙一些闲言碎语,诸如“那都是七皇子和他母妃的伎俩”“他们就是靠着收买人心来拉拢党羽的”“小心没了利用价值,就会被无情地一脚踢开”,等等。
那些闲言碎语算不上中听,可容夙并不在乎,比起效忠先皇,他只想与沈戮结成同盟。
待到来年初秋艳阳,他与沈戮二人策马在衰草斜阳之中,大漠狂沙迎风袭来,烽火台上千里孤烟,一只孤鹰停在望楼上,容夙拔出羽箭,对准孤鹰放出箭矢。可惜几箭下来都射去了偏处,他未免心中失落。
而沈戮只一箭,就将那孤鹰射下,容夙连忙策马去拾起那只受伤的孤鹰,恭敬地送到了沈戮面前。
沈戮却笑得风轻云淡,只对他说:“你留着吧,因为我见你中意,才拿箭射下了他,二哥且带回去好生养着,全当陪你逗个趣了。”
容夙心中感激,也不忘说:“都怪属下箭法愚钝,与皇子殿下实在不能相比。”
“我可以教二哥。”沈戮解马上的酒囊,自行喝了一口,转手又抛给他,笑道:“连同二哥想知道的一切,我都可以教给你。”
容夙轻抿一口烈酒,心觉感激地笑了。沈戮总是照料着他的一切,连同他的情绪。他空有一腹诗书,遭家族与群臣冷对,而沈戮满身荣耀,却甘愿提拔他这样愚钝的臣子。
在共同骑马、射猎的时候,沈戮曾站在山林之间,俯瞰王朝盛貌对容夙说:“如若这宏图霸业将属于本皇子,那本皇子就愿同你与容家一起分享这天下。”
容夙当日并未听懂沈戮的野心,他只是真诚地回应道:“只要盛世的君主是一位明君,爱护百姓、平复战乱,属下身为臣子,就愿为他赴汤蹈火、死不姑息。”
自那之后一晃十几年过去了,容夙与沈戮所选的道路似乎越发不同,彼此改变的不仅仅是容颜,更是忍下了许多的不如意。
可到底是人心如恶鬼,在无声无息之间吞噬了良知、道义,从过去的回忆中醒过神来的容夙抬起头,凝视着面前的阿婉,站起身的同时,终于说道:“曾经的沈七郎已经死了,你莫要在我的面前提及过往,也不必用情分来捆绑我,你办事不周,便休想让我实现与你之间的承诺。”说罢,容夙命人将阿婉锁在这房内,不准她出去半步。
而他则是扬长而去,不留半点情面。
阿婉故作惶恐地拍打着房门,请求容夙放过她家人,喊着喊着,她察觉到容夙渐渐走远,她也就停下了喊叫,阴沉下眼神,心中暗道:幸好我早就投靠了小姐,幸好……我早就看出了端倪,如今二公子不仁在先,便算不得是我阿婉不义了,只盼着小姐能和陛下相聚,夺回王印之后,就能来救我离开这是非之地了。
此时此刻,沈戮与陈最已经来到了城郊附近的旧皇陵处。
他们从河水里爬上岸,全身衣衫已然湿透,忍不住打了几个寒颤,陈最颤着嘴唇说了声:“陛下,待属下前去侦查,以免有埋伏。”
沈戮却抬手抹掉脸上的水迹,他忍下彻骨的寒意,抬眼望向天际,暮色如墨,但晨星已经浮现,若再耽搁下去,只怕天色大亮,才会出现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