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公主走了,连带着漱玉苑外的大门,也关上了。
皇上挥挥手,福泽会意,他将汤婆子给皇上递过来,又搬了个椅子放到皇上身边,让皇上坐着,这才退了下去。
皇上冷眼看着许少安,那凌厉的眼神,他并不开口,可那种威势却让许少安心慌。
许少安脑子都要转烂了。
他很清楚,比起他和昭华公主的儿子,皇上在意的还是神兽问天的事,是他是否有问题。昭华公主说,她在外面做了安排,皇上那头,指不定就已经在盯着了,昭华公主的安排,别管成与不成,大约都会成为把柄。
他得让皇上心安。
只有皇上心安,他才可能有一线生机。
跪在皇上跟前,眼睛转了转,半晌,许少安轻声开口。
“皇上,都说人在做天在看,今日的事,臣是无辜的,这一点,臣虽百口莫辩,但臣自己心里明白,臣也无愧于天,无愧于大燕,无愧于皇上。
臣知道,臣一出事,公主那头就必定担心,她甚至可能背着皇上,为臣奔走。
这些年,我们不在京中,虽然公主也结交了些人脉,可没有实打实的利益相勾连,又哪会有人肯在这种时候冲锋陷阵,为臣辩解?公主今日怕是也吃了不少闭门羹,受了不少冷眼的。
臣心疼她。
皇上,臣所能依仗的,一是公主,一个就是皇上,臣不知道,是谁在公主面前挑拨,拿我们的孩子做文章,想要断掉臣的这份助力,置臣于死地,臣不怕死,可臣真的不希望,臣与公主多年的感情,因为一句荒诞的流言付之一炬。
绾绾走失多年,流落在外,也吃了许多的苦。
臣也不希望因为一句流言,再将她推入苦海,那样,她吃苦,臣心疼,日后公主悔不当初,臣更心痛。
纵使是死,臣也不得安宁。
臣知道,皇上还在气头上,皇上也不信任臣。
今日的事闹到现在这个地步,是臣牵累了公主,是臣给皇上添麻烦了。臣不敢求皇上宽宥,甚至,臣也不敢再求皇上明察,时间拖得越久,就可能生出越多的风浪来,臣无所谓,可臣实在不忍让身边的人受伤。
臣可以死,只求死后,皇上能多照顾公主两分,能多护着绾绾两分。
别让她们再被人利用了。”
许少安的话,说得情真意切,话音落下,他给皇上重重地叩首。
再挺起腰背的时候,他一脸生死无惧的模样。
皇上瞧着,勾了勾唇。
“朕记得,当初父皇为你指婚,让你做昭华驸马的时候,还曾感慨过。
他说,你的策论写得极好,他说许家世代书香,是一代名门,可因为早年变法被牵连,没落了,但也是这样的没落背景,让你比寻常人更多了些经历,你见识广博,眼里有百姓疾苦,更有解决疾苦之道,与其他的夸夸其谈,却皆是虚言,那是完全不同的。
驸马不能入朝为官,让你尚公主,父皇很为你可惜。”
皇上的话说得很慢,他一边说,一边目光灼灼地盯着许少安。许少安闻言,脸色不禁微微变了变。
他的心也跟着一缩一缩的。
拳头握得死死的,许少安咬着唇,没有开口。
反倒是皇上,饶有兴味地瞧着许少安,将他的模样看在眼里,皇上轻声继续,“你的确是个会说的,可是朕见过的会说的太多了,朕不是昭华,也没那么好糊弄。”
“皇上,臣……”
“你不必解释。”
知道许少安要说什么,还不等他开口,皇上就将他打断了。
皇上继续,“你心里对昭华,大约是有怨的,这也是她年轻不知轻重,断了你的前程,是她应得的。孩子被你换去了哪,朕不在乎,朕也可以不深究,毕竟,你说得对,虎毒不食子,那孩子想来现在也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日子过的也不差。
如此,问与不问,倒也无甚差别。
神兽问天的事,朕也从中做了手脚,真真假假,有罪无罪,也不过是朕一念之间的事罢了,自然的,朕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皇上微微顿了顿。
他的话,让许少安恍惚又茫然。
许少安自认了解皇上,把皇上看得透透的,可这一刻,他真摸不准皇上这话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