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宜安侯捐赠婚礼收到的礼金,陛下为表璋其大义为民之风,特旨其婚礼享亲王的礼仪。
结果就是大哥的婚礼全由礼部操办,除了送往陈家的一百零八抬嫁妆,特别是打头的那一双大雁,是大哥亲手猎的。
其它的花销,全由礼部包圆了。冬素知道官方办事是抓大不抓小,大方面不出错,但小细节总会有疏漏。
特地让小满带一支女官团队去沈家帮忙,指望沈家亲友是发现不了那些细节的。像蒋氏,全程瞎忙。
谁了不知道她在忙什么,反正一天到晚紧张兮兮,满府到处走动,晚上还跟沈父抱怨,儿子结婚她忙的腿都走酸了。
沈父一问:“你忙啥了?不都是女官和礼部的人干活吗?”
重活小活还有下人,他是真不知道蒋氏在忙啥。
蒋氏生气地道:“家里进进出出那么多外人,我总得看着他们别偷东西啊!”
沈父:……
婚礼前一天是女方发嫁妆,陈家人给陈落雪备的嫁妆都是两人抬的。
陈落雪自己也清楚得很,就她这个早早被家族抛弃的女儿,家里怎么可能会用心给她备嫁妆?
所以她才坚持从女官住所发嫁,而不是从陈家发嫁。
嫁妆除了皇后赏赐的,还有女官同僚的添妆,另有她自己这些年,或是做生意,或是投资海商,总之攒了一笔让陈家人极为眼馋的资产。
她都借嫁妆为其洗白,正式登记到自己的嫁妆资产上面,以后不管是陈家人还是夫家人,都不可能染指。
故而陈家准备的一百零八抬嫁妆,先到女官院,陈落雪再私添之后,抬嫁妆的人都由陈家小厮。
全部换成海军士兵,都是沈林钟的亲卫部下。
并且由两人抬换成六人抬,一百零八抬,装得满满当当,压得两根扁担都弯了。
陈家备的打头一抬嫁妆是绿玉意,直接换成第五抬。第一抬成了皇上赏赐的一对金、玉如意,又大又气派。第二抬是皇后赏的一对,半人高的血玉珊瑚。第三抬还是皇后赏赐的,一百零八颗桂圆大小的东珠。
为衬东珠的色泽,装东珠的都是金盘金碗。
第四抬还是皇后赏赐的,一架奢华无比,镶金嵌玉的拔步大床。这样的床北方极少见,这是皇后让人从江南定制,走海船运到幽州的。
观礼之人都说,皇后这是真疼部下,亲姐姐也做不到这样大方。当然,人家陈女官是嫁到沈家做大嫂的。
一百零八抬,无一不精,无一不贵。
陈家为她备的代表田地的土块,只有两块,等她自己一加,变成几十块,一眼晃过去,数都数不清。
代表房屋的瓦片,也由两片变成十几片。压箱银子更是由一人抱的小银箱,变成六人抬的超大银箱。
摆的整整齐齐的金币、银币,阳光下晃的观礼百姓眼都花了。
陈家人看得咬牙切齿,陈落雪这心是一点也不向着家里啊!竟然有这么多私产!
之前陈家因朝廷土改制,补交一大笔田税,找陈落雪帮忙,她竟然还哭诉女官俸禄不高,这几年家里对她没一点贴补,她哪里有银子帮家里?
家里既然这么艰难,就应该让几个哥哥入仕经商挣钱,而不是还摆着士族公子的谱,每日吃喝玩乐。
当时同来的陈家公子一听就火了,难道你想让我跟一群腥臭的海商一样?还是想让我跟那些寒门穷书生一样去考什么公职员?
咱家可是百年望族,怎么能去跟那些贱民一样做事?
陈落雪很直接地反驳道:“既然是百年望族,自然也不能拿女儿的私房钱去交税。如此,兄长去想别的法子吧!”
别的法子就是卖产业卖田地,或是当家传几代的珍品。因为朝廷对土改抓得极严,但凡谎报或是逃税的,皆严惩不贷。
陈家当时真以为她没钱财,又求她去找皇后求求情,陈落雪依旧拒绝了。说别说是陈家,就算是沈家,皇后娘娘也不容私。
如今才知道,她确实没什么银子,但金子、珠宝、铺子、田产多啊!养这个女儿,真是白养了!
可陈家人再气,也不敢这个时侯给陈落雪难堪,以后陈落雪就是侯府夫人,皇后大嫂。他们见了还得行大礼呢!
婚礼当天,阿沅姐提的主意,从女官院子到沈府,沿路都摆满花篮,贴上喜纸。
每一处都有禁军负责维护秩序,又有商会的人带着利市散给观礼百姓。
鞭炮和乐队自然少不了,李念鱼又别出新裁地带一群墨门子弟,沿路放礼花炮和各色信号弹。
冬素一听这热闹劲,是真想去现场看一看,但她知道自己若是去了,只会给婚礼添乱。
她这一家五口,得在黄昏时,大哥把新娘接到沈府,再到场观礼。
不过头一天大宝和小宝,被沈林钟接去做压床童男童女了。
据仲阳说,本来礼部官员是不紧张的,结果一看是太子和公主压床,整个礼部的官员都到场了,又增派禁军保护。
见皇后和皇上很放心地让太子和公主在沈府留宿,礼部官员是冷汗直流,硬是在新房外守了一夜。
冬素由此事想到很多,跟凌墨萧笑说,看到没有,皇家子弟出个门,百官都觉得是大事。
这个时代,皇上想知道外面的事,全靠官员的折子。
若过个几代,咱们的儿孙连宫门都没出过,什么都靠朝臣上报,对大夏真正情况一无所知,那也太悲哀了。
凌墨萧开始还不信,怎么可能?百官再强势,也不敢如此糊弄皇帝。
冬素便将前世明朝中后期几代帝王的事,改成小故事简单跟凌墨萧说了说,听到连春祭这种大事。
观礼的百姓都是官员让人假扮的,某一帝王三十年未出过宫门,不上朝,不祭祀,什么都由官员代办。
凌墨萧只觉匪夷所思,可这话是冬素亲口说出来的,那又不可能是假的。
他不禁想到先帝,一辈子都想将皇权从士族手中夺回来,手段无所用之不及,纵容皇后戕害后宫妃嫔和皇子皇女。挑拨士族对立,拉拢权贵跟士族作对等等手段,可结果是,几十年过去,上面人斗得你死我活,下方百姓苦不堪言。
四方小国都敢来挑衅大夏,而先帝,一年当中除了祭祀,也是出不了宫的。
自从登基之后,都未出过皇城。
凌墨萧不禁陷入了沉思。
冬素点到为止,又接着说大哥的婚礼。听着宫人报信,已经出发接亲了。
因新人要到宫里谢恩,之后再回沈府拜堂。
冬素和凌墨萧早就换好正装,小三宝也没留在后宫,冬素抱着他去前殿接受新人谢恩。
礼不能废,谢恩时她是皇后,谢恩之后,她就是妹妹。
皇后给的是赏赐,妹妹送的是礼物。一对上好的翡翠头面,她亲手给陈落雪戴上镯子。
这个时代新娘子的妆容很是夸张,整个脸都涂得雪白,再画上细眉红唇,不过在金灿灿的婚冠,和大红的嫁衣映衬下,倒显得妆容很高级,不寡淡。
冬素真诚地赞道:“嫂嫂真美。”
哪怕妆容厚,还是能看出来,陈落雪羞红了脸。她看一眼皇上,见皇上并没有因皇后当众唤她嫂嫂而不悦。
这才行礼回道:“多谢娘娘赞誉。”
冬素很像想普通农家小姑子一样,打趣一下大哥和大嫂,可如今她的身份自然不允许她这么做。
只轻笑着对沈林钟道了句:“大哥以后要对嫂嫂好,愿你们夫妻和睦,恩爱绵长,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沈林钟看向妹妹的眼神永远是温柔的,握起陈落雪的手,重重点头道:“谢娘娘吉言。”
谢恩礼很快就完成了,送走新人后,冬素也准备去沈府观礼了。这次没带三宝,怕婚礼现场太吵吓到他。除了留下嬷嬷和宫女照顾,她还特地留了一个信任的女官。
自从出了施姑姑事件,看孩子的事情上面,她对谁都有戒心,只有自己的心腹女官和家人,她才放心。
和凌墨萧到沈府的时候,大哥带着所有宾客迎到府门前,虽然皇上一再说免去俗礼,可沈家人没有因皇上的重视而废去礼节。
礼不可废,是莫修谨再三叮嘱沈家人的,万不可让皇上觉得,沈家人恃宠而骄,让御史钻了空子,给皇后娘娘添麻烦。
拜堂之后,凌墨萧在男客宴坐,给沈爷爷、沈父敬酒。今日来客极多,凡是排得上号的权贵、士族都到场了。
还有一些是从北境别的州城赶来的,即是巴结正当红的宜安侯,也是为了见皇上一面。
冬素的女客宴上更堪,才坐下来还没跟二姨母、大麦姐说上两句话,沈冬月牵着孩子才要来行礼,就有贵妇排着队前来敬酒。
以前那些矜持端庄,眼高于底的士族夫人们,如今也不得不放下架子,给皇后娘娘行大礼。
帝、后这几年,没用多少武力,但用另一种更温和,却如钝刀子割肉一般的方式,彻底将士族从云端扯到地面。
今日向一个农家子出身的宜安侯低头,从此之后,士族鼎盛了数百年的辉煌,彻底不复存在。
冬素和凌墨萧没在沈府待太久,他俩在不管是客人还是主人都不自在。冬素本来吃几口菜和二姨母几人说几句话就走的。
结果被仲阳带到偏院,同来的还有大宝和小宝,另有青牛守着门。
冬素瞬间来了兴致,学他们的模样,好像要做坏事一样,低头小声道:
“这是要做什么?去偷看新娘子吗?”
仲阳满头黑线,青牛在一旁憋笑,只觉皇后堂姐跟小时候一样爱玩。
“姐你想看嫂子还用偷看吗?直接去看就成了。”
冬素摸摸鼻子,笑道:“带着孩子呢,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