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建平的目光落在身后的咕噜河上,时令已经进入十一月,咕噜河仍未封冻,如同一道白色的玉带般滚滚东流,将宝贵的淡水资源输送到嫩江乃至于松花江中。
他又想起了黄教授的嘱托。
盘旋在头顶的海东青一声清唳,顶着从西伯利亚刮来的寒风急速向西飞去,不一会就消失在茫茫云海之下。驼队走远了,老曹长叹一声,把沾了雪的烟袋锅磕打磕打,“走,回去分粮食,收拾收拾猫冬过年了!”
虽说今年遭了旱灾,但二马架靠着那一百四十垧水田,照样不缺粮食,当然了那四十垧水稻暂时不能动,要存起来,等农科所处理。
要是能当稻种,价格就可以高一高,往上抬一抬,能赚一笔好钱;要是当不了稻种,大不了再以“爱国粮”的方式卖给粮库,也能整下不少钱。
经过“曹大横把”再三核算,把算盘都打得包了一层浆,这才把今年要分的粮食数额给定下来。
每人四百六!
高高的!
一百垧稻子,平均算下来每亩打粮食三百七十斤,总共可以分的稻子三十七万斤,今年村子里走了三个知青,又来了五个知青,出生了两个孩子,总共人口二百七十二人,按照每人四百六十斤来计算,就得扣掉十二万五千斤!
给牲口的饲料粮要多留点了,又是奶牛又是马驹的,去年留的那些到头来都没够用……
和孙建平商量一番后,老曹决定把今年所有的苞米、高粱、麦子等旱田粮食都留下来当饲料粮,这些林林总总算下来,将近八万斤!
再扣除提留、战备、储备……
因为旱灾,屯子里的大田作物亩产还不到一百斤,上头紧急下了通知,今年的公粮减半征收!
减半……
那也得是每亩三十斤!
他们二马架拿得出来,其余队就未必拿得出来了!
最近各村屯的队长都跑到公社去反映,说是减半征收也不行,交完公粮,每个人头就只能分到不到两百斤粮食,受灾严重的队分到的更少!
至于于圩子,人家今年彻底躺平了,你就是把我们逼死,我们也拿不出一粒粮食!
拾荒……拿拾荒的粮食去交公粮?亏你想得出来!
老曹也为这事头疼,身为大队长,敦促各个村屯保质保量完成公粮上交任务是他的分内职责,只是今年这年景……
“叔,咱们能销售多少爱国粮?”孙建平扯过账簿看了看,老曹放下铅笔,“扣了提留、机动、战备……还能凑出个十八万斤,我寻思全卖了个屁的,省得那帮人天天惦记咱们这点玩意。”
“嗯,要卖咱们还得抓紧卖,指不定哪天政策又变了!”孙建平给钱慧珺夹了块牛肉,“多吃点,你最近都瘦了。”
“嗯嗯!”钱大小姐美滋滋夹起牛肉放进嘴里,这种草原牛肉滋味绝美,尤其是寒冬腊月,吃上顿从胃里暖和到心坎里。
她吃得鼻洼鬓角都见了汗,耳边听着孙建平的话,心里也是暖滋滋的。
哥你可不要负我哦!
为了你,我都决定对我妈的信“只读不回”了!
吃完饭,俩人又顶着大雪去了趟队部,看着堆积如山的稻子,老曹有一种深深的不安,现在各地都缺粮食,所谓饱暖思淫欲,饥寒起盗心,万一那帮瘪犊子们知道我们这有粮食,再来个吃大户打土围子,我们这一年的收成岂不是体腾了?
“老张、老徐、老王,你们几个赶紧告诉大家伙一声,明天早晨早点起,去粮库把粮卖了,可不敢再留家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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