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钤原本语调轻松,嘻嘻哈哈地跟自家弟弟说话:“可真是不得了了,当年择主果然没错。主君潜龙在渊,如今是一飞冲天。”
他自得一笑:“你我协助主君选拔人才,发掘有才能、有品德的文人才子和官员,推荐合适人选于主君。再加之镜部花部通过各种途径了解官员们的政绩、能力和品行,暗中考察。这才有了今日势力。”
“当然啦,主君求贤若渴,知人善任,也是息息相关的。”他补充。
“是啊。”公孙照勉强笑了笑。
公孙钤敏锐地觉察到了弟弟的不同寻常,换做平时,公孙照早就一脸严肃地告诉他不要乱说了。
“你怎么了?从昨晚开始就心神不宁的?”公孙钤问。
公孙照低垂眼眸,“兄长,相较于兄长你们,主君待我似乎并没有那么真心。亦或者是这真心之下,藏有太多私心。我亦如此,愧为人臣。”
“你什么意思?”公孙钤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结合最近的事情想了想,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他盯着公孙照,有些不可思议,“你该不会……”
看着公孙照的表情,公孙钤的心渐渐凉了。
“公孙照!你糊涂啊你!”公孙钤气急,“扶阳卫无处不在,李尧止洞若观火,你做的事情他们肯定已经知道了!”
他压低了声音:“你现在立刻跟我回去,把事情一五一十跟我说清楚!兹事重大,我可不一定保的了你!”
公孙钤拉着自己弟弟匆匆忙忙地离去。
“邓齐大人,我家主子有请。”玉殊站在步履匆匆的邓齐面前,似笑非笑。
邓齐一口气哽在喉口,险些气死。
李尧止步步紧逼让他在三天内就得把那些老狐狸揪出来,现在玉殊还要拎他去见萧玉融。
他都不相信萧玉融得怎么整他。
李尧止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将一切收入眼底。“你!逆子!你跟我回去!”丞相一下朝就直冲李尧止,一把拽住了李尧止的胳膊。
该来的总会来的,李尧止心中异常平静,没有抗拒也没有动作。
他只是提点了一句:“父亲息怒,大庭广众之下,莫要辱没了李氏门楣。”
丞相强压着怒气收回了手,“跟上。”
李尧止面不改色地跟了上去。
等待他的是族中会审。
堂前早已聚集了不少嫡系,族老和各位叔伯族兄弟都已经汇聚一堂。
那些人神情各异,有惊讶,有愤怒,有平静,有质疑,有憎恨,有冷漠,也有讽刺。
人心难测,人面各异。
而他就在这样的家族里,成长至今。
世家大族,看似风光无限,但其实内部往往千疮百孔。荣华富贵背后压着无尽的无奈和束缚,把一个人的里里外外全都抹杀了,只留下一个漂亮的壳子。
李尧止面不改色,行云流水般自然地跪在堂前。
“尧止!你可知错?”丞相质问。
丞相端坐在主位上,脸色同几位长老一样阴沉得可怕。
李尧止的几个庶弟看着他,似有担忧。
各位堂兄堂弟则是各有算计,神色也不一。
族老怒道:“你私用死士,为一己私欲将家族抛之脑后,甚至举族之力支持昭阳长公主,将家族利益弃之不顾!对世交刀剑相向,还围困族人,甚至残害同族!你还清楚自己的身份吗?!”“尧止知错。”李尧止姿态平和且优雅,“可尧止如此,是为了家族之长远,所以族老说尧止将家族抛之脑后,尧止不能认。”
“你动用家族死士却未经家族商议,是将家族置于险地!”族老怒声喝道,“事到如今,你居然还未有悔意?”
李尧止微微躬身,神色平静地说道:“尧止此举是为了家族的长远利益。”
“家族之中,有人走稳,必然要有人走险。有人中立,有人保皇,有人守旧,每一条路都要有人在,来以保全家族。”
“而尧止来选长公主这条路,这个明主,来确保日后家族更上一层楼。”
“巧言令色!你这只是为了一己之私!家族会因为你的任性陷入混乱。”族老充满了失望,“杀了那么多人也就罢了,你连神佛都不敬!”
他都不知道该说李尧止什么:“火烧相国寺,还有哪个比你痴?”
李尧止性格温柔且坚毅,对家族有责任感和使命感。最重要的是他能很好地适应权力斗争,巧妙应对周旋各种局面,谋略过人。
况且他还是嫡支,是现任家主之子。无论从身份上还是从能力上,李尧止无疑都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李尧止如今酿成如此大错……
好在,李氏子嗣诸多,还有李荣钊。
族老将目光放在李荣钊身上,李荣钊是李尧止从兄,比李尧止大上不少。
在李尧止年岁尚浅,还未成长起来之前,他们曾经属意的宗主是李荣钊。
李荣钊是他那一支的嫡长子,行事稳重,头脑清晰,管理家族独到而有效。
他年纪轻轻就能针对各种问题提出周全合理的解决方案,帮助家族化解潜在的危机、推动相对冒险的改革。
之前李尧止表现得过于温和守礼,并且年纪太小,在李尧止锋芒毕露之前,李荣钊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只是李荣钊是个痴情种,到了适婚的年龄却拒不成婚。
长辈们根本不理解,为他找寻的世家女无论是从家世背景,还是才貌品德上都是一等一的好,李荣钊有什么不满意的。想要找出来原因其实也很容易。
依附于李家的小族里偶尔会送出那么几个出色的孩子,来作为李氏子弟的玩伴,来日这些孩子也会成为左膀右臂。
李荣钊喜欢的姑娘正是玩伴之一。
他自知二人身份悬殊不可能在一起,所以所求的只是终身不娶,将一生贡献给家族。
族老们当然不会允许,那个可怜的姑娘直接被打死了。
李荣钊跪在地上磕头哀求,磕得满脸是血,都没能阻止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