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少雨站在山洞中,发狠似的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猛地回头,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的张秋池吓得一抖。
他的头发还在往下滴水,整个人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头发里的水顺着额前流到睫毛、鼻子、脸颊、脖子、锁骨。顺着后颈的发,钻进已经吸饱水的衣服里。
衣服已经不能再接纳更多,于是最后,它们便沿织物的纹理摔进泥土。
唐少雨情绪和精神状况很差。刚才的镇定与冷静过后,是难以克制的情绪翻涌。
连带着,他口气自然好不到哪里去,里面夹杂着愤懑和不耐,像是在发泄情绪,声音有些大:“你跟着我做什么?!我们很熟吗!?”
张秋池不敢说话。
他没有任何独自生活的经验,不跟着唐少雨,他肯定会死的。
张秋池想要跟着唐少雨,仅此而已。
他低垂着头,不敢去看唐少雨,生怕说要跟着他,会叫他不高兴,惹恼了他。
张秋池脚趾在鞋子里局促地抓着鞋底,不知是被雨淋的,还是被唐少雨吓的,身子也在微微发抖。
其实要他说个所以然,他确实不知道。
只是这种情况下的人,像是找到了根救命稻草,便想着紧紧抓牢罢了。
唐少雨长出一口气,像是无奈。
他以天为被,地为席,双手环胸,随意躺在了地上,丝毫不在意被雨水淋湿的头发衣物是否会沾上泥土。
张秋池见唐少雨没有再说些什么驱赶他的意思,不禁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寻了块靠近洞口的宝地,倚着坚硬的洞壁,抱着膝盖蜷缩成团,偷偷地观察着唐少雨。
夜色渐深,加上外面细雨霏霏,乌云密布,使得视物不清的山洞更显得黑暗而阴冷。
洞口仿佛是潜伏在黑暗中的野兽紧闭的眼睛,随时会睁开,用绿莹莹的光芒扫视误入自己领地的猎物。
黑暗中的唐少雨看了会儿洞顶发呆,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后闭上眼睛睡去。
四周的寂静如同深夜的湖面,只有洞外那单调的雨声像丝丝涟漪,打破了沉寂。张秋池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目光偷偷地打量着唐少雨。
他知道自己必须睡觉,不然明天唐少雨离开,他就没办法跟上了。
可是,每当他闭上眼睛,总会浮现出那一幕——父母倒在血泊里,被火焰无情地吞噬。
那种烧焦的气味,仿佛现在还萦绕在他鼻尖,挥之不去;
那种恐惧的心情,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般,如影随形;
那翻涌出的黑烟,仿佛到现在还在熏灼脸庞,涌向眼睛。
他悄悄吸了下鼻子,揉了揉鼻头,强迫自己休息。
然而,在不断变换的梦境中,张秋池睡得极不安稳,时而像是在梦中,时而像是清醒着的。
他一会儿会梦到和父母嬉笑,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一会儿又会梦到火光冲天,眼睁睁看着鲜血淋漓……
不知第多少次在梦中看到父母的尸体时,张秋池终于摆脱了这种像是魇住般的睡眠,猛地睁开眼睛。
还好,唐少雨还在这里。
他的脸上满是疲惫,显然也睡得非常不安稳。
雨已经停了,山洞里一片静谧。
许多虫子们爬出自己的巢穴,给破晓带来它们独有的演奏,像是在庆祝新一天的开始。
生命的行进就像这夜晚的雨,不论如何狂暴,总会迎来清晨的阳光。
张秋池的肚子发出了咕咕的闷响,像是在抗议他的主人对他的疏忽。
他昨夜没能吃上晚饭,后来找到唐少雨,还跟着唐少雨在山间的土路上走了许久。
那条路简直就像是一片杂草乱石的海洋,与其说是路,不如说是灌木丛们自由生长没有照顾到的石头堆。张秋池悄悄地从地上起身,决定去森林里找些吃的。
他不知道唐少雨昨天有没有吃过饭,但是早上肯定是会饿的。
经过一晚上的梦境锤打,他不知道睡着觉时哭了几次,这会儿思维能力才稍稍有所回缓,但他也只能想到这一点事情了。
张秋池看了一眼唐少雨睡觉都皱成一团的眉头和微微苍白的脸色,轻手轻脚出了山洞。
他不敢走得太远,怕唐少雨醒来后就直接离开,将他孤独地遗留在森林深处。
张秋池害怕被好不容易跟上的人丢下。
他一边在树丛中寻找可口的野果,一边在心中默默祈祷唐少雨稍晚些醒来。
只要他带这些回去,让唐少雨稍微发现一点他的价值,说不定会愿意带上他,而不是自己死皮赖脸,像是毫无用武之地的拖油瓶跟着拖后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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