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定公西铁牛,邬皇后自然是有考量的。
公西铁牛在大晋的将军中,算不上最出色,只能排个中等。
但眼下,不能将最顶尖的武将,全都派去江南。
西南显然是有一场仗要打的。
北戎看起来老实,却也不得不防,还有西边那些大小国家,若是联手东进,也不容小觑。
将一切全都压在内战上,显然是不明智的。
大晋顶尖的武将太少了。
承平日久,少了太多历练的武将早已不能和开国初时相比。
一场壬午之变,又折了太那么多进去。
不说武将,就连如今的兵,见过血的都没多少。
何谈战力?
若壬午之变在如今发生,大晋根本没有多少把握,能守得住京师。
怕不得南下迁都。
必须借着这次江南赈灾的机会,让不那么出众的迅速成长起来,把兵练一练,见见血。
只有储备足够多的武将和老兵,才能带给大晋安稳。
战场,从来都是一个讲究综合性的地方,看谁更能厮杀,看谁更能谋算,当然运气也占了一部分。
能活下来的,还成为将军的,多少都命硬,运气也不错。
在邬皇后看来,选定公西铁牛,更有他性格的原因。这个人足够莽。
上了头之后,就像脱了缰的野马难以控制。
若是放在别的地方,这是致命的。
但这次,邬皇后考虑到三皇子可能已经被擒,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公西铁牛是最有可能,在危急时刻,替她清理门户的那个。
公西铁牛固然会在事后,因为此事获罪,乃至满门抄斩。
但邬皇后不在乎这点小事。
只要国朝安稳,她连自己儿子都可以舍了。
区区一个将军,为何不能做出些微牺牲?
旨意送到公西铁牛手里的时候,他并没有立刻回家收拾行李,准备出征。
他把自己关在京郊大营住的房中,怔怔看着挂在房中最显眼位置的老辅国公画像。
小姐来找他借私兵的时候,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他已经猜到原因了。
一定是儿子在江南出事了。
辅国公的两个孩子,小姐是最像的那个。
不仅长得像,性格也像。
清隽,儒雅,从容。
这样的小姐,在过来的时候,却是让人不忍去看的憔悴模样,眉间是化不开的担忧。见了这样的小姐,自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都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
臭小子挺争气的。
但愿能有命回来,把这福气延续下去。
小姐走了之后,自己一遍又一遍地擦着那把辅国公送给的自己的刀。
站在辅国公画像前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在听说江南民变时,公西铁牛就打定了主意,要请命前往江南。
他向来运气不错。
这回,他愿意把自己的所有运气,都送给儿子。
不过没等自己请命,朝廷的调令已经送了过来。
公西铁牛心里那块大石,也算是放下了。
“国公爷,铁牛又要上战场了。”
“这回咱们不打外敌,是江南那头民变。”
“咱是真不愿意朝自己人动刀子哇,可是没法子!”
“您还记得玉泉那小子不?当年您给起的名儿,您还抱过他来着。”
“这小子运气不如我,陷在江南了,不知道人折没折进去。”
“咱也不知道这回还有没有过去的运气,能回来继续给您上香。毕竟好久不打仗啦,老胳膊老腿,都有点锈。”
公西铁牛拍了拍自己的胳膊和大腿。“都长赘肉了。要是您瞧见了,准笑话我。”
“咱要是能回得来,就还给您上香,供着您,想着您。”
“咱要是回不来,就去找您,继续伺候您。麻烦您呀,先同兄弟们说一声。给咱留个位置。”
“咱还像以前那样,接着给您牵马,成不?”
公西铁牛扯了袖子,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水,搬了凳子来,小心将画像取下,卷起来收好。
他推开门,大嗓门喊着:“给老子备马!”
“没听说要去江南打仗吗?怎么一个个都跟蔫巴了的菜似的!”
“给老子打起精神来!不然出门别说是老子的兵!”
“老子先回趟家,带点东西,马上就回来。”
“你们该收拾的收拾,该写家书的写家书,都去忙活去!”
公西铁牛从马夫手里接过缰绳,利落地翻身上马,挥了下马鞭。
枣红马像离弦之箭,飞快地朝着京城的方向疾驰。
朝廷的调令已经分发到各位将军手中,此时是最忙的时候。
排队进城的百姓,都要为这些不停进出的马匹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