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下眼帘,手指不自觉地抠着桌子。
“请吧。”
纪丹君轻轻说道。
“我只知道母亲嫁去了岭南,不知道是嫁的哪户人家,外祖他们不愿告诉我。”
“若是要送请帖,必定是让外祖家代为转交。”
“日子长公主帮着看个好的就行,母亲来与不来,全凭母亲自己做主。”
“不必专门等她的。”
她的声音很轻,很淡,却让长公主听出了无尽的复杂意味。
走出纪丹君的屋子,长公主不由停下来,转头去看。
透过窗户,正好瞧见纪丹君那半张有疤痕的脸。
她正低着头,耐心地绣着嫁妆。
神情专注而温婉,却也带着几分惆怅。
与她的母亲王氏很像。
长公主心中一叹。
唉……
长公主是认识王氏的。当年王氏也算是京中有数的美人,也有才名在身,追求者如过江之鲫,多不胜数。
与纪贤安成婚当日,还有人想着抢婚。
婚后两人琴瑟和鸣,羡煞了一群人。
长公主是不羡慕的,她有韩郎。
但显贞二十一年后,就再也没有人嫉妒王氏了。
随着王氏远赴岭南再嫁,京中逐渐没有人再提起她。
长公主摇摇头,将当年的那些痛苦甩出脑袋,径自去了前院继续忙着婚事。
“明玉,你将这些请帖送去王氏。”
明玉接过,一一看着上头的名字,小心地问长公主。
“王氏他们……会来吗?”
长公主冷笑。
“来不来的,随便他们。”
“我想着他们也不会来。那些硬心肠的,这么些年,就看着还未长成的孤女带着弟弟,不仅不帮把手,还处处落井下石。”
“当年丹君为她弟弟请封辅国公的时候,王氏可没少反对。”
“上蹿下跳,就差去三哥面前跪着求他了。”
“王氏的事,谁都不想发生。可事情都出了,能怪谁?”
“怪纪贤安吗?”
“他为国忠贞,有错吗?”“他们不过是仗着纪贤安死了,辅国公府也没有个出头的,欺负丹君姐弟俩。”
“把气全撒在两个无辜的孩子身上,也亏他们干得出来!”
“说到底,还不都是王氏自己蠢,听了细作的话,还带着孩子出城。”
“结果连累丹君也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你瞧瞧,多好的女孩儿啊。就这么被耽误了。”
明玉将请帖收好,叫人进来,嘱咐送去王家,转回来接着方才的对话。
“殿下息怒,叫奴婢看呀,也不算耽误,反倒帮着纪小姐看明白了人心。”
“殿下想,若是纪小姐平安无事,容貌无瑕,这会儿早进了濮阳伯府那个无福之门,哪儿还有如今的喜乐?”
“现在京里头上上下下,谁不说纪小姐有个好归宿?”
“瞧瞧公西家送来的聘礼,那是巴不得把家底儿都给掏空了,但凡得个好些儿的贵重物,就往辅国公府里头送。”
“不仅如此,还天天差了人过来问,看还有没有哪里做的不好、不对的。”
“这京中上下,谁人不说这桩婚事好?”
“也就可惜公西家比辅国公府的身份低了些,不然这桩婚事,可真真是没处挑。”
长公主笑道:“哪儿有样样都好的事?”
“大差不差也就行了。”
“身份差着些不打紧,只要婚后两人能过得和和美美,齐心协力将日子往好里头过,比什么都强。”
“殿下说的是。”
主仆二人边说着话,边处理事。
没留意两个身影从屋外的树影后经过,一溜烟地跑出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