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块石头长公主是见过的,儿子经常会拿在手里把玩。
刚过继给自己的时候,成天就捧着这块石头,坐在那儿发呆,谁都不给捧。
后来倒是给自己摸了一次。
不过也就那么一回。
长公主并不知道这块石头的来历,不过看着这幅景象,倒是有些明白了。
她并非对北戎一无所知。
北戎人有自己的信仰,他们信奉的神叫做长生天。
他们会建造许多敖包,上面会挂上五色绸缎,还有经幡等物。
每当向敖包参拜、祈福,就会为敖包添上新的石块,或者一把土。
这块石头,应当是娜日娜离开北戎前,在敖包附近找到的。
长公主不自觉地露出一个笑。
倒是很有娜日娜的行事风格。
她们同样都是公主,都有着一样的底色。
母慈子孝完,韩长祚勤勤恳恳地去小厨房给两个母亲做饭。
长公主看着宸妃恋恋不舍,追着儿子跑的视线。
“既然舍不得,还让他去。”
“留在京城不好?起码时不时还能见上一面。”
宸妃微微噘嘴,低着头,绞着手指头,眼眶微湿。“我也不想的呀。”
她轻轻道。
“可是我不能成为昌吉去往前方道路上的绊脚石。”
“雏鹰初飞,总会摔几个跟头。但当它们摔够了,就是草原天上的霸主。”
“我从不认为昌吉比我几个侄子差,甚至我会觉得,选中昌吉的苏努齐合很有眼光。”
长公主叹了一声,走到她的身边,取了干净的丝帕替她擦着泪。
“说话就说话,哭什么。”
宸妃顺势靠在她的身上,眼睛却一直望着外面小厨房的方向。
“幼猊,你也舍不得的,对不对?”
“对。”
明明舍不得,却依旧咬牙,逼着自己松开手。
因为她们是母亲。
她们没有再说话,彼此依偎着,等着她们的儿子归来。
公主府,邬皇后令人送来的秘旨早已放在韩长祚的房中。
长公主借着月色,望着儿子。
“你先在京中留几日,先去趟京郊大营,看一看那些兵卒平日里的生活。”
“北境只有更差,不会更好。你先心里有个数。”“这件事我来安排,你……你只管去做你想做的事。”
“娘,谢谢你。”
长公主的眼眶一下就红了。
“有什么好谢的。”
“我是你娘。”
“哪有不为儿子打算的娘?”
“你去就去了,记得活着回来就是。”
“你活着回来,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
韩长祚按了按胸口那面逾轮部的旗帜,目送着长公主进院子。
冬夜的风有些大,吹得长公主院中照明用的灯笼明明灭灭。
“我会回来的。”
韩长祚喃喃道。
“我一定会回来的。”
因为韩长祚即将出发北上,前往边境,需要准备的东西有很多。
长公主强迫自己早早睡下。
现在不是长吁短叹的时候,她必须在儿子离开前,替他做好充分的准备。
至于那些不舍与思念,大可留到他离开之后。
五年,漫长的五年,足以让自己数着夜晚,去数落这个不孝的逆子。第二天天还没亮,长公主就醒了。
公主府前所未有地忙碌起来。
长公主也是有养着幕僚的,平时只是用来充当一下儿子的先生,替自己处理一些文书。
眼下,要让这些人全都动起来。
北戎如今诸部落情况,北境边军上至最高统帅,下到边镇镇将,事无巨细,全都汇总出来,写成报告交到她手中。
还有沿途必备的一些药,也要准备一下。
衣服另外要备着两三套。
儿子平时穿的都是绫罗绸缎,不是最好的,长公主不乐意让他上身。
现在要换成结实的粗棉布,这样去了北境,才不容易打眼。
哪有家境好的去北境送死的,京郊大营都是最差的,禁军、千牛卫、金吾卫,这些才是勋爵子弟的去处。
儿子要隐名埋姓,做一个最普通的从军百姓,那一切贵重的东西,都带不得。
长公主翻着明玉准备的物件,挑出那些装了药丸、药膏的瓶子。
“这些瓷瓶看着就上档次,换些粗制滥造的,要是磕了碰了的最好。”
“奴婢这就去办。”
“衣服也太新了,去找成衣铺子买些别人当了的,回来洗洗干净,再缝补一下,多打几个补丁。”
反正儿子的身量高,肩宽腿长,大晋寻常男子的衣服穿在他身上都嫌短,打个补丁才像是家境贫寒。
虽说是装,那也得装得像样点,起码别被蠢人给看出来。儿子光长个子,不长脑子,就只能自己多费些心思了。
长公主一边收拾,一边想,等儿子走了,自己就进宫去住。
在皇后跟前拉拉印象分,昨天得罪地有些狠了,还能经常见到娜日娜。
儿子走了,三哥身体也不好,就剩下娜日娜跟自己相依为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