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城的三月总是多雨,细雨如丝,缠绵不断,点点滴滴打在白马寺的青石板路上,将这座前朝的古刹笼上一层朦胧的轻纱。
烟雨濛濛中,香荠一只手推着那架木轮椅,一只手提着油纸伞,小心地挡在她的公子头上。
“公子,当真要去么?”
陈子安坐在轮椅上,轻笑道:“子安平生志向便是做些实事,既遇此机会,又如何舍得放弃?我这腿怕是再也参加不了科举,但若可做个小吏,为民所役,总也不算辱没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之学。”
香荠微微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是劝不住他的。
陈子安的性子虽看上去温润,心底里却有一股雷打不动的执拗和坚持。
可她却担心他的身子吃不消,又担忧张道全为难他,思虑沉重,却不知如何说出口。
香荠默了默,不知不觉中已带着陈子安走到了那座四层宝塔前。
看着塔前等候的典吏已往这边瞧来,香荠终于忍不住,又一次问道:“既然公子坚持,便也罢了,可当真不能叫我跟着么?”
陈子安只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回去吧,相信我,我很快便能回来。”
香荠心下黯然。
陈子安和她说过,这座佛塔不大,却要住下许多医官和官吏,因此连知府大人也未曾带家眷奴仆随侍,他自然也不可带家眷同住。
“公子,保重。”
香荠紧紧咬了咬下唇,将手上的油纸伞轻轻放到了陈子安的手上,终于一步三回头地不舍离去。
听着香荠的脚步渐远,陈子安终于忍不住转头望去,却只见一层苍茫的雨雾。
接应的典吏已提着伞匆匆而来,看着陈子安的腿,神色微微讶然。
“咳,抱歉,不知公子您腿有疾,未曾派人接应。”那典吏挠了挠头,尴尬道:“不知方才推着你来的,可是公子的夫人?这佛塔中尚有几间空房,何不邀请夫人同住,也好照顾你的起居。”
陈子安沉默了一瞬,暗自攥了攥拳道:“典吏误会了,那只是好心的医女罢了。”“哦、哦。那公子身体如何,是否先歇息一下,明日再开始?”
陈子安的脸上扬起淡淡的笑:“无妨,今日便开始吧。”
香荠淋着雨回到了住所,愣愣地看着木床发呆。
那简陋的木床上面,还有残留着陈子安淡淡的体温。
不知这具木床,可还能等到它的男主人么?
她方才担心衣物未曾带全,半路折返回去,才知道陈子安其实是在骗她。
可他为何不愿带她同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