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荠暗自腹诽道,脸上却扬起笑意:“姐姐放心。我只是图个心安,我肚子里的孩子都这么大了,这辈子也要被拴在陈府了,还能跑不成?”
梅香点点头,她也觉得是这么个理。
退一万步说,即便香荠狠的下心抛下幼子,可这样一个空有美貌的孱弱女子,若是私逃出府去,在外头会遭遇什么还说不定呢!
哪有什么人傻到放着穿金戴银的富家姨娘不做,也要过苦日子的?除非是脑子坏了。
梅香这样想着,又和香荠敷衍地又说了几句话,便要起身回去了。
香荠含笑点头,唤小兰送上一送。
小兰假笑着,送走了梅香,回来时却见香荠盯着两张合二为一的契,双肩一耸一耸,伏在案上,泪水把案上写到一半的大字都打湿了。
“主子,您怎么哭了?可是梅香欺负了您!”
“没事,我是开心的。她现在哪有那个本事,能欺负得到我。”
香荠擦了擦眼角的泪,笑着对小兰招了招手,道:“小兰,你来。今日是姐姐的好日子,姐姐也给你准备了有个小礼物。”
“主子?”
小兰眼睛微微亮起,香荠时常会送她些珠花之类的小东西,她也以为又是这些,正想欢喜地上前受了,却见香荠从袖中掏出一张薄薄的纸,道:
“小兰,这是你的身契,我还给你。”
小兰一怔,不敢置信地接过那张纸。她虽不识几个字,却认识上面自己的名字和籍贯。
五年前,家里遭了荒吃不上饭时,被母亲卖到陈府时,被管事嬷嬷折辱时,都一声没哭。如今却是忍不住满眼的泪,抬眼看香荠,颤抖道:“主子,我的身契一直在王管家那里,你怎么、怎么?”
“陈子盛曾经答应过我,我若是怀了他的孩子,便叫谢佳容把身契还给我的。”
香荠声音柔和,温和地摸了摸小兰鬓角的碎发:“我虽然知道他指望不上了,那也不能吃亏不是?便叫他把几个得力的下人的身契交予我,掐在我手里做半个管家娘子,他自然没什么好不应的。”“主子!”
小兰忍不住扑到香荠的怀里。
她知道香荠说得容易,可实际上哪里有那么容易的事?
“小兰,还是叫我姐姐吧,从今日起,我便不是你的主子啦。我们再也不是谁家的奴才,没有人可以随便决定咱们的生死,我们是我们自己了。”
香荠突然将手中的身契合在一处,大力地撕扯碎,抛到了空中。
纷纷扬扬的纸屑从天上落下,明明没什么光,却照亮了香荠的眉眼。
小兰也被这气氛感染,也大力地撕碎自己的身契,抛到了空中去。
两人抬头,看着这挥挥洒洒的“雪”,任那纸做的雪花沾满了头。
两个正值妙龄的少女,此时就像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对着彼此,傻傻笑了一会儿。
“主子——”
“嗯?”
“姐姐!姐姐往后,可有什么打算?”
香荠收拢了桌上的碎屑,眼中露出一丝坚定:“夜长梦多,趁着还没入冬,好赶路,我要连夜收拾包裹,趁着陈家祭祖的时候,从陈府角门乔装逃出去。”
“十月便要祭祖了,姐姐要这么急么?”
小兰却是有些不赞同起来:“你身子这样重,哪里又能受得了赶路的奔波劳苦?”
香荠刚要回话,却听到一声苍老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姨娘,万万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