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厉阳城内。
一个面容俊朗,身材魁梧的大汉坐在上首,手中捏着一封书信,朝着对面的另外一个男子说道:“伯符的来信,伯兰你也已经看过了,这次请你过来,是想看看你有什么想法?”
说话之人乃是孙策堂兄孙贲,而他对面的男子,正是孙贲和孙策的族兄孙香,字伯兰。
如今厉阳城里两万余军队,孙贲一个人就占了一多半,剩下孙香占了六千,还有两千是徐琨的剩余部曲。
孙香皱着眉头道:“徐琨要回他的部曲,那自然是没说的,走长江给他送过去就行了。可他要咱们一起偷摸过江,只是因为北边的刘备,未免是不是小题大做了?”
广陵之战孙香不在,当时他驻扎在寿春北边的下蔡,所以不清楚徐州军的战力。但刘备这两年的突飞猛进,他可是瞧的更加清楚。
孙策在江东开拓出局面之后,吴景、徐琨等纷纷抽调部曲前往江东,使得厉阳有些空虚了。
别看孙策拿下了大半個吴郡,可牛渚的刘繇军却是没有什么损失。
没办法,袁术只能把孙香从下蔡给调了回来,安置到厉阳,同时卡着徐琨的部曲不让对方全部抽走。
孙贲和孙香的立场其实是比较接近的,他们俩都是孙策的族兄,前者关系更近一些,但本质上却是一样的。
因此,孙贲和孙香其实是偏向袁术的。
因为袁术有权给他们封官,而且还是中枢认可的官职。
可现在情况也的确不同了,一来北边的刘备压力的确越来越大,袁术嘴里不说,但会调动孙香南下,就已经很显出问题了。
要是袁术真不把刘备当回事,那他孙香这会儿应该在汝南。
要说这孙家也算是得了几分天命。
从孙坚发家开始,后代子孙各色各样,有勇烈的,有暴虐的,有狡诈的,有无信的,甚至还有仁厚的,可偏偏就是没有蠢货。
孙贲和孙香自然也不蠢,他们本能的感觉袁术这次恐怕麻烦大了,而首当其冲的,说不定还真就是他们厉阳。
孙贲暼了一眼孙香:“都这时候了,还说什么废话。我觉得伯符的信儿挺靠谱,刘使君可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听到孙贲的话,孙香也不装了,叹了口气道:“刘使君的能耐,咱们还不清楚吗?可不就眼睁睁的看着他起来的?别说早了,就是前年,谁听说过刘备这个名字?人家现在可是响当当的骠骑大将军,都督三州事。”
“那你是同意伯符的意见了?”
孙贲皱起眉头,这孙香就是说话不爽利,总喜欢绕弯子。
果然,孙香又摇了摇头:“哪能呢,且不说两万人的人马,过江就是个大问题。先前几千人都偷摸了大半年才过去,两万人得多久?”
之前徐琨的三千人和吴景的两千人,都是偷偷越过长江的,那会儿徐州水军北上了,而刘繇的水军巡逻的也不严密。
孙家采用小船偷渡的方法,花了大几个月送了几千人过江。
这个方法显然并不适合现在,况且真用这个办法,那谁来殿后?
再说了,他们在厉阳,还有袁术给他们补给军粮,去了吴郡,可就真只能指望那大半个吴地了。
吴郡就是再富饶,也养不起四万多大军啊。
“那你到底想怎样?”
孙贲盯着孙香:“咱们继续呆在厉阳,说不定等来的可就是徐州军了。”
孙香嘿嘿一笑,憨厚的有些像个朴实的老农:“依我看,要不请伯符往西边来,和我们里应外合,两面夹击,先把刘繇的牛渚给破了。如此一来,我们和伯符就能连成一片,进退自如了。”
孙香这话其实也不错,一旦灭了刘繇,那厉阳的孙家部曲想要过江可就简单的很了。
而且如果孙家当真两面夹击,围攻牛渚,那的的确确是有很大把握能够拿下刘繇的,不过这前提得是徐州军坐视不理。
原本历史上,牛渚防线的雪崩,就是来源于周家的背刺。
牛渚防线再强,也挡不住内外夹击。
孙香这是和孙策想到一块了。孙贲苦笑了起来,他们厉阳的人有此想法实属正常,可人家吴县的吴景、徐琨、以及一众孙坚部曲凭啥为你火中取栗?
“行,那我就这么回伯符了。”
孙贲当即定了下来:“只要伯符那边能往西来,咱们全力助他破牛渚。”
“好!”
孙香这时候也给了准话,点头道:“到时候我亲自带人过江。”
等孙香走了之后,孙贲坐在堂上沉思。
直到半个时辰之后,他才突然开口,让近侍去将孙辅叫来。
孙辅是孙贲的亲弟弟,但两人之间的年龄几乎差了一辈儿。
孙辅还在襁褓之中时就已父母双亡,全靠孙贲抚养长大,孙辅和孙贲之间的感情,名为兄弟,其实更像是父子。
孙辅对兄长言听计从,极为尊重,而孙贲也是竭尽全力的栽培自己的这个弟弟。
“兄长,您找我?”
孙辅听说兄长召见,很快就赶了过来。
孙贲点点头,沉吟了片刻后,开口道:“你这些时日准备一下,我会从各部抽调千人精锐补充给你。军械器具如若有缺,可随时报我申领。”
孙辅一听,登时大喜。
他此时刚刚年过二十,正是欲建功立业之时。
因着兄长照顾,已经独领千人部曲。
现在兄长竟然又给他增拨千人,还言明都是从各部抽取的精锐,又答应尽数配给军械器具,这让孙辅又惊又喜。
“兄长,是不是要打仗了!?”孙辅有些跃跃欲试,这些日子徐州的压力越来越大,外面都在风传徐州要兴兵南下,过江支援刘繇了。
孙辅本能的想到这方面。
孙贲却是脸色一沉,呵斥道:“伱也是一军之主了,怎么还是如此浮躁,你忘了我平时是如何教导你了的吗?”
看见兄长发怒,孙辅立刻道歉起来:“兄长息怒,辅知错矣。”
孙辅老老实实的认错,让孙贲的怒气稍减。
“你这次和徐琨剩下的人马一起过江。”
孙贲的话立刻引起了孙辅的惊疑,他小心翼翼的问道:“兄长,我渡江去哪里?”
“去伯符那。”
孙贲斩钉截铁道:“你帮为兄去探探路,这两千人就是你的部曲了,你可得带好了。还有,伯符虽然比你年少,可你过去之后,当以侍我以侍之,明白吗?”
孙辅心里有些惊疑不定,但脸上却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看到弟弟这么听话,孙贲心中的火气也彻底消散了。
沉吟了下,觉得有些事还是得告诉孙辅,让他心里有个准备。
于是,孙贲开口道:“你刚才也说了,北边的徐州可能会打过来。厉阳这边处境尴尬,说不得将来我和伯兰也要过江。现在派你过去,就是打个前瞻,明白吗?”
孙辅立刻回应道:“明白!”
“好。明白就好。”
孙贲点点头,迟疑了下后,声音低了几分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过不去江东了,你就好好听伯符的话。伯符跟他爹一个性子,待族人厚道,你就用心侍奉他,明白吗?”
这话一出,孙辅的脸色顿时难看至极,他心思细腻,哪里听不出自家兄长这话里的含义。孙辅小心翼翼的劝道:“兄长,既然厉阳这边这么危险,那你索性和我一起过江?”
“胡言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