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一路做着这个幼稚的游戏,笑个不停。
很快来到河边,这个季节,此处已没有什么花,地上有些小石头,还有石凳可坐,方临带着女儿,在这里晃荡,寻寻觅觅,捡一些好看的石头对着河水扔,看谁扔的远。
——如此放空心神,没有事情要做,也没有一点烦恼,奢侈地肆意挥霍着时间,心神就如那般‘下过一场雨,雨后又高又蓝的天空’一般澄净。
半下午时,来了一个被奶奶带着、和秋秋同龄的小男孩儿,俩小家伙很快玩到一起,比着谁捡的树叶多,到处跑着,乐此不疲。
不过,没玩多久,两个小家伙不知怎么就闹翻了,秋秋拉着方临要走,那个小孩儿苦着脸、吸着鼻涕、瘪着嘴不舍地看着父女俩离开。
方临拉着秋秋,继续向前,来到他们的秘密基地。
这是一个偏僻的角落,地下有一些巴掌大小的小洞洞,父女俩常常会过来掏,有的里面什么都没有,有的里面会有一些动物。
一次,掏出来一只黑色的小壳虫,方临带着秋秋捡树枝、泥土、树叶做瓦片,做成一个小房子,将它放进去。
还有一次,大雨后过来,俩人拨到一只螳螂,还是活的,不过奄奄一息,同样给它盖了个小房子,秋秋还把路上买的点心给它分了些。随后两次过来,那只螳螂竟都还在,每次见到它活着,秋秋就拍着小手,十分高兴。不过最后,那只螳螂还是死了,俩人在树下挖了个坑,把它埋了。今天过来,父女俩找到一只从树上掉落的孤零零的蝉,秋秋将它捧在手心,举高高,说着:“飞!飞!”
那只蝉摇摇晃晃,从她手心振翅飞走,整个盛夏也随之飞走远去了。
……
高兴的时光一晃过去,很快接近黄昏,天上的云像是烧起来了一样,十分壮观。
回去路上,暮风吹着,一树一树梧桐的叶子,还有粼粼的江水,都是闪烁着银光,好似整个天地都在闪闪发光。
半路,遇到一个相师,清矍的面容,花白的胡子,手中抄着一根写着‘算命’的旗子。
“小郎君,我们又见面了。”他说道。
方临瞧着对方,这才辨认出来,这正是曾经给辛老倌家辛佑、欧夫子算命的那个麻衣相师。
今日,对方依旧穿着那身旧麻衣,不过浆洗得极为干净,从前踩着一双无根破棉鞋,露出黝黑的脚踝,这次见到也是不同,穿着一双干净的半旧棉布鞋。
“小郎君可要算命?”麻衣相师问。
“算,上次说过,下次见到就算的,不过不算我,算我女儿吧!”方临笑着道。
秋秋本是不怕生的,可这麻衣相师瞎了一只眼,面容对小孩子来说的确是有些可怖,她偏着小脑袋、埋在方临怀里,露出半边脸,只拿一只眼睛偷偷去瞧这麻衣相师。
麻衣相师听了秋秋的生辰八字,又看了看秋秋的面相,说道:“这女娃是多难命格,本该活不到大的……”
方临听着,忽而想起,前些日子女儿秋秋那场重病,请了致仕御医才过去。
虽然知道这些算命先生大概率是话术,引导人联想,但事关女儿,他还是忍不住心中微乱,不过面上没有表露出来。
‘若是此人敢说,给钱什么,就帮我排忧解难,那大概就是糊弄我了,糊弄我骗钱倒是事小,不过,敢咒我女儿……’
方临如是想着,眯起眼睛,问道:“既然是‘本该’,那现在如何?”“不过她亲近之人有着大功德、大福泽,得以庇佑,那个坎儿已经过去了,命数改易,今后一生平安顺遂。”麻衣相师说着,深深看了方临一眼,似乎在暗示着大福泽之人为何人。
方临忽而想起,自己进献红薯,通过朝廷逐步推广,活人无数,或许这就是对方说的大功德、大福泽?
不过,大概率仍是引导人联想,但无论如何,这次的吉利话,他喜欢听,就是骗,也愿意被骗一次。
方临将身上的十两银子,算作卦钱,尽数给了对方。
这麻衣相师也不嫌多,如数收了,最后道:“事不过三,我和小郎君的缘分已尽,想来不会再见了,居士保重。”
说完,他抱着手,双手抄入袖筒,夹着‘算命’的旗子,转身离去。
也不知是真的缘分已尽,还是这次算命后,这个麻衣相师就离开了淮安,此后半生,他果然再也没见过对方。
……
回去路上,秋秋或许是累了、懒了,埋在方临怀里,硬是不下来,只能抱着回去。
小乌山那片空地,大娘大婶们也已经散去,胡同中炊烟袅袅升起,到处飘散着做饭的香气。
此时,太阳也已经消失,风吹在身上稍有些寒意,空气中有着轻微的风声。
方家。
进门,柔和的光晕笼罩而来,那淡淡的寒意也是被驱散。
“临弟,饭好了。”
“你们爷俩一下午,去哪了?这才回来。”方母也是说着,端来热气腾腾的饭菜。
饭间,方临说起来遇到麻衣相师的事情,一家人都是啧啧称奇,不过等他说给了十两银子,方父、方母又都是笑他傻、说被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