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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童趣指,须弥掌,第七日
“护命金丹?寻龙剑派居然还掌握着这样的丹方……”
旷古堂总堂之中,赵离宗看着手下送来的密报,脸上的表情又添了少许沉闷之意。
他原本大有定性,大有禅意,即使不去刻意做什么表情,旁人看了也觉得宝相庄严,威风中暗透仁慈。
但是最近,实在是诸事不顺,即使是赵离宗这样的人物,心情也难免受到影响,难以排解。
不过,此刻处在他总堂大厅之中的,除了二堂主紫海道人之外,另外两人的身份都非同凡响,也不会因为他心情不佳而战战兢兢。
“这所谓金丹,未免太巧了些。”
史天泽大马金刀的坐在一张椅子上,直言不讳,“我看,八成又是孟昭宣的诡计。”
“你手底下的人,也许探听别的情报还行,可要想探听跟姓孟的有关的事情,很容易被糊弄过去,不如不要白费力气。”
赵离宗淡然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倘若你们一点情报都不想要,为何不现在直接杀入那庄园之中,跟孟昭宣决一死战?”
史天泽泰然自若:“我们有我们的情报来源,你等着看我们的消息就好。真正值得我们在这里停留的,从来就不是伱们那些什么情报网,而是你这个人,所以,你到底想没想好这次跟我们一起动手,彻底投靠大蒙古国?”
赵离宗沉吟不语,踱步向前,到了门口,迎风而立。
正值入夜不久,淡云掩月,天风飒飒,吹得他衣袍翻飞,显出心中的不平静。
史天泽拧了拧脖子,脸上汗毛很重,意态粗狂,说话却极有条理:“你的势力虽然是在宋人这边发源出来,但现在这里已经快要没有你的容身之处了。”
“史弥远一死,他朝廷里的党羽,要么见风使舵,要么树倒猢狲散,要么就将受到大力打击,孟昭宣这回如果成功延寿,正好可以水到渠成的向你动手。”
“他需要大量的军费、器械、劳役、粮草,你们旷古堂就是一个最好的目标。”
赵离宗悠悠道:“通敌卖国的名声,毕竟是太难听了,我可以跟他那一派系争斗,但要是趁着这次机会跟你们明着联手,他有多大名望,我就会有多大骂名,朝廷就算迫于民意,也会开展最疯狂的打击。”“骂名?这种东西到底有什么好担心的?”
史天泽哈哈大笑起来,“我在生时,虎虎生威,有声有色,大权在握,你所谓那些骂我们的,不过是受我们宰割的货色,你需要在乎圈养的猪羊怎么想吗?”
“好,就算你要在乎死后的名声,也不妨把目光放得更远一些。”
“千年之后,如果有人翻开史书,只在角落里看到一个被寥寥数笔定性的江湖邪派首领,那他们就会很轻易地认可这个受唾弃的邪派的名声,不会有更多的兴趣。”
“但如果,他们看到的,是一个曾经把生意做遍金、宋两国境内,名声响彻五湖四海的大人物,又在南宋破灭之后,成为我大蒙古国的一州总督,钱权两得,治理万民,他们就会有兴趣去研究这个人。”
“会有无数感觉自己地位处境跟你相似的人,千方百计的为你翻案,把你的恶名变成美名,你到时候有兴趣的话,随便做几件小事,让人帮你吹捧一番美谈,后人借此直接把你平生事迹全部翻转过来,也未尝不可。”
史天泽站起身来,大手捏着茶盏走到门口,“所谓史书,就是任人蹂躏的婊子,每一代,每一地,都有无数人把自己的想法加诸其上。”
“你在史书上的声名如何,并不取决于你有没有明着跟我们联手,只取决于你最终所获得的地位。”
赵离宗眉眼微动:“蒙古帐下汉军统帅,以勇猛闻名的史将军,想不到口才也如此之好。”
“因为史将军说的是实话,许你的是实实在在的利益,这才最动人。”
大厅里又有一个声音响起,但这个声音,显得有几分沉闷暗哑。
因为这声音,是从棺材里传出来的,一口黑色,没有半点纹饰,但好像会呼吸的棺材。
人只要盯着多看两眼,那种呼吸感,就会攫取人的身心,使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不知不觉中,与那棺材上传来的感觉同步,心慌意乱,如陷泥沼,昏天黑地,不能自持。
大厅中功力最低的紫海道人,那也是一流高手,可多看了棺材几眼后,都觉得有些胸闷,下意识的移开了视线。
“倘若你觉得史将军的担保不够有力,那么,我会以自身印鉴手谕,许你总督之位,送往都城,作为卷宗佐证。”
棺材里的人发话,“孟昭宣一死,南宋的报复力度,不会长久,你可以让你们在宋国境内分堂,化整为零,暂且藏匿,而你本人及少许心腹随我们离开。”
“我们会把旷古堂曾经在金国境内的所有产业,先归还给你,作为你新的根基,等到南宋破灭后,自有更大的好处!”
赵离宗盯着那口棺材,不避不让。“蒙古宗王塔察儿,曾经的五路兵马都元帅,能跟孟昭宣在灭金前夕义结金兰的人物,你的话,我自然相信。”
赵离宗说道,“产业如何,我可以让步,但我要知道,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你也是练肺,功力应该不比孟昭宣差多少,年纪又比他大,暗伤比他更多,几年前据说你病逝,众人都只觉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但你以这副样子活下来,说明确实发过病,且保留了自己的战力,我要知道你保命的秘法。”
棺中人说道:“原来你最在意的是这个。”
赵离宗只道:“莫忘了,我也已经是个老人。”
“嗯!”
棺中人有几分感同身受,道,“蒙古攻占各地,在武学医道底蕴上,自然也得了不少好处,拔都西征万里,建立金帐汗国,遇到极西之地三大强国,更从中得到一些有别于中原,却同样高明的秘术。”
“我会把我的保命秘法给你,更可让你日后进入都城密藏武库,挂一个编修的闲职,有权翻阅其中典籍。”
“有你这样的绝顶宗师,进入密藏武库,也是都城王公一大幸事。”
赵离宗眼皮一翻,喝道:“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史天泽哈哈一笑,给他递茶。
赵离宗一口饮尽,又道:“你们所说的另有可靠情报,是从何而来?”
史天泽看了一眼天色:“还没到时辰,不妨我们先论一论武学。”
三大高手,于是在厅中畅谈,紫海道人听得如痴如醉,大有收获。
约莫过了子时,忽然外面有个史天泽的心腹快步走入,递上一颗小小圆珠。
史天泽接过圆珠,端详一番,寻了个角度,手指一捏,圆珠破成两半。
赵离宗立刻发现,那圆珠内部,刻了许多芝麻大小的字迹。“如此传讯?”
紫海道长恍然道,“好精巧的手段。”
他本来就是掌管情报,一眼就猜出这圆珠奥妙。
想必是有顶尖高手,以自身内力在圆珠之中雕琢了许多孔道痕迹,如果不能找到一个特定角度的话,单纯将圆珠切开,所看到的都是一些杂乱细孔,根本看不出字形。
只有懂得特定角度,出手又够精巧,够高明的人,才能把这些字迹呈现出来。
“竟然还真有护命金丹,跟道济大师、寻龙一派,还有那个苏寒山的师承都有关?”
蒙古本身也推崇佛门,何况是史天泽这种蒙古汉人,对于大名鼎鼎,近乎传奇的道济禅师,不免有几分难以摆脱的敬重向往。
更关键的是,道济禅师已经死了,不可能跳出来跟他们作对。
而寻龙一派的祖师赖布衣,同样神乎其神,近百年来,很多被他勘探过的风水宝地,留下的相关说法,都已经应验。
蒙古有些和尚、王子对风水痴迷,暗地里求证,发现其中大部分居然是真有其事,又敬又畏。
至于苏寒山,有关他的消息,最近都一股脑的闯入史天泽他们耳中,本身的战力底蕴,以及那套前所未闻、可以御风的神功,无一不烘托出神秘强大的师承。
某种丹药,同时跟这些人有关,不要说是能为宗师延寿的护命金丹,就算是号称能让断气一两天的人活过来,别人也要掂量掂量。
史天泽面上掺杂着好奇和慎重,向棺材中无法浏览字迹的人解释起来,“消息大体跟旷古堂所得到的,没有太多偏差。”
“那个朋友亲自感知,孟昭宣确实已经气息衰微,平时最多动用一成功体,而且还在继续衰落。”
“倘若真的炼制此丹,李秋眠等于是废了,我们又可以减去一名大敌。”
“但是,那个苏寒山的实力有些难料,他会找个机会,亲自探查一番。”
棺材中的人应了一声。
史天泽道:“宗王觉得,我们什么时候动手为妙?”“盼着孟昭宣死的,绝不止我们这些人……”
塔察儿在棺材里面深长粗重的呼吸了一次,话音中含了些笑意。
“本王原本还在想,要怎么确保他们比我们先出手,或至少要一起动手,现在倒是有了这个机会。”
“世上人心不足蛇吞象,那些跟孟昭宣有仇的人,必然也会想着,能不能得到那枚金丹,留为己用。”
“你跟那边传个消息,到第七天,最好在丹成之前,就让那边的人直接传出信号,彻底引爆这一场战火。”
史天泽对那金丹也有些心动,说道:“不等丹成之后吗?”
“假如孟昭宣率人守在丹炉旁边,丹一成就吞下去,我们怎么确保能在他恢复之前,杀穿防卫,闯到他面前?”
塔察儿反问了一声,告诫般说道,“旁人会因贪心而存侥幸,但我们,要牢记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只能利用别人的侥幸,不可也存有这种心思,贻误了战机。”
史天泽眼神一凝,呼出一口浊气。
“不错,我们并非是来抢什么丹药,而是要、斩天柱!”
南天之柱,元帅昭宣!
………………
“不错,我们是来找你切磋的。”
清晨天已透亮,苏寒山休息得精神饱满,正欲去小楼中看书,就遇到了陈守之和龙茶神僧。
陈守之笑道:“路上就听说苏少侠的事迹,年少英杰,力战宗师,天纵之才。”
“咱们毕竟是武人,今晨与神僧在院中闲聊,话题涉及少侠,就动了想要开开眼界的心思。”
龙茶神僧看着好像话不多,只在旁边含笑点头。苏寒山欢喜道:“好啊!不久后,咱们说不定还要并肩作战,先切磋切磋,知己知彼,战斗的时候,若遇到什么变故,也好作出最恰当的判断。”
他参悟各部秘诀,感知身体的灵性潜能,又有进益,正有些手痒,想验证验证自己的手段。
李秋眠最近要装得一副斋戒沐浴,养足精神,全力准备炼丹的模样,邓光明、李朝阳等人,则是真不知情,愁眉苦脸,想劝又不知如何去劝,心思苦闷,都不方便拿来试手。
眼前这两位宗师,正是绝佳的对手。
陈守之说道:“那,神僧先来?”
龙茶神僧笑着摇了摇头:“贫僧的小须弥掌法,练到圆满之后,顺冥冥中缘法而动,有时并不完全切合心中俗念。”
“若跟苏施主这样的少年奇才论武,贫僧自己也不知道,会不会一出手,就动用了十足的功力,所以还是陈施主先来吧,贫僧见了,心下也好有个计较。”
陈守之赞道:“小须弥神掌,数十年前,就有天下第一掌的美誉,不但曾经孤身冲阵,据说还曾度化凶顽,妙不可言,原来还有这种无意之意的禅机在其中。”
他掸了掸衣襟,笑道,“那就我先来领教苏少侠的高招,互攻三招,如何?”
说话间,他已经作出邀请的姿势,明显是自恃身份,请苏寒山先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