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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道韫灿然一笑,低声道:“还能如何?江山未老红颜旧呗。又一年了,我又老了一岁。”
李徽笑道:“阿姐还对那句话耿耿于怀么?在我心中,你永远都是十八岁。”
谢道韫轻哼一声,扭头往书房里走去。柔软的发丝掠过李徽的脸颊,熟悉的馥香沁入鼻端。李徽摸了摸脸上的痒处,跟着谢道韫走进书房里。
谢道韫负手在书房走了一圈,仰头看着那些高大的书架和满满的书籍,发出惊叹之声。
“这么多书么?你何时收藏了这许多书籍了?要做学问了么?”谢道韫笑道。
李徽笑道:“这是荀家的藏书,这宅子也是荀氏所有。便是今日那位徐州别驾荀康。”
谢道韫微微点头,笑道:“这荀氏倒是会奉承,你一来徐州,便送了一座大宅子给你。要当心拿人手短哦。”
李徽呵呵笑道:“我可没拿。这宅子也是花了钱租下来的。当然了,荀康示好,我不能不识抬举。总要给人机会的。况且,荀康人很不错,目前为止,我也没看出他有什么企图。”
谢道韫笑道:“看来你圆滑了不少。记得当初小玄要将外宅送给你,你都不肯要。还要自己买宅子。”
李徽呵呵笑道:“那时年轻。若是现在的话,谢兄说送,我便要了。才不矫情呢。”
谢道韫道:“你觉得那时的你矫情么?那时的你和现在的你,哪个更好?”
李徽道:“无所谓好坏,只是年纪和心境际遇不同,自然也会在行事上有所不同。那时的我成就今日之我,那时的我经历的一切也造就今日之我。变好也罢,变坏也罢,都是我。”
谢道韫笑道:“可是我更喜欢那时的你。”
李徽道:“为何?”
谢道韫轻声道:“那时的你,没有现在的你这么让人烦恼。”
李徽心中一动,正欲说话。谢道韫却拿起桌案上的书来瞧了瞧,笑道:“你在读荀子?还是《王制》篇?看来是真的不一样了。”
李徽道:“有什么不一样,此间藏有荀子三十二篇,我不过是今晚随手拿起这本读罢了。”谢道韫笑而不语,翻看书本,读道:“‘无德不贵,无能不官,无功不赏,无罪不罚,朝无幸位,民无幸生。尚贤使能而等位不遗,析愿禁悍而刑罚不过,百姓晓然皆知夫为善于家而取赏于朝也,为不善于幽而蒙刑于显也。夫是之谓定论。是王者之论也。’……说的好啊。先贤之论果为真言。”
李徽笑道:“我倒是觉得这两段很好。”
李徽走过去,在谢道韫手中翻动书页,指着一段读道:“以善至者待之以礼,以不善至者待之以刑。两者分别则贤不肖不杂,是非不乱。贤不肖不杂则英杰至,是非不乱则国家治。若是,名声日闻,天下愿,令行禁止,王者之事毕矣。”
谢道韫点头,李徽又读道:“等赋、政事、财万物,所以养万民也。田野什一,关市几而不征,山林泽梁以时禁发而不税,相地而衰政。理道之远近而致贡,通流财物粟米,无有滞留,使相归移也。四海之内若一家,故近者不隐其能,远者不疾其劳,无幽闲隐僻之国莫不趋使而安乐之。夫是之为人师。是王者之法也。”
谢道韫吁了口气,轻声道:“确实很好。看来你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你想的很深很远。来徐州之后,看来你感触良多。”
李徽看着谢道韫烛光下轮廓分明的绝美面容,轻声道:“朝堂之上,看不到天下疾苦,也不会明白治世之道的意义。就算读到这些文章,也未必能生出共鸣。只有来到山野之间,接触草芥之民,知其艰难困顿,当知其理。与之对照,更知治政之紧迫艰难。阿姐,我来徐州之后,确实感触良多。”
谢道韫低声道:“所以,你在徐州的种种所为,便是因为你悟出了许多,所以要践行实施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