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塾城西,夕阳西下。
苍茫的江面上,黑压压的战船绵延数里,集结在江浦码头一带。北岸码头上,以步骑兵为主的豫州兵马三万余人正如蚂蚁一般的忙碌着,大量的物资器械,粮草兵器正在往码头上搬运。连绵的军帐覆盖着方圆数里的山野。远远望去,烟尘滚滚,白矾林立,气势庞大。
荆州军和豫州兵马于六月下旬合兵一处,抵达于此。荆州军大破江州兵马之后,只花了一天时间变攻入夏口城。荆州刺史陶范据城死守不降,城破之后,被荆州兵马乱刀砍杀。
殷仲堪的本意并不想杀陶范父子,他还特别叮嘱了要活捉陶范。毕竟陶范是名门出身,家世显赫。而此次起兵的目的不是针对其他人,而是司马道子和王国宝。若滥杀其他世家大族之人,会引来仇恨。
但是,手下的将领可能是杀红了眼。这陶范死战不降,制造了不少麻烦,故而将士们气不过动了手。虽然殷仲堪很恼怒,但却也只好接受现实。
殷仲堪不知道的是,杀了陶范的命令正是桓玄偷偷下达给荆州军将领胡凯的。桓玄可不希望看到殷仲堪还想着留有后路,反正杀陶范这笔账得记在殷仲堪头上,那便杀的越多越好。
那胡凯本就是桓氏麾下的将领,桓玄早就秘密和他接洽,令其听命。这种事自然是浑水摸鱼,轻松解决。如胡凯这样的荆州军将领,桓玄近来接洽了不少,收服了不少。别说杀一个陶范了,桓玄若是站出来说句话,荆州军恐怕起码有一小半要听桓玄的。
离开江州之后,大军一刻没敢耽搁,顺流南下。豫州军杨佺期的兵马从寿春南下,经庐江抵达历阳江浦。他们因为没有船只,无法渡江,所以两军合兵之后,第一件事便是要将杨佺期的豫州军转运过江。
但是,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江浦码头开阔,兵船装运倒是游刃有余。但是,姑塾驻军可不是吃素的。姑塾兵马虽只有三万,但却不可小觑。
姑塾的驻军曾经是谢石率领的驻扎与合肥的兵马。怎么说也算是参加过淮南大战的兵马。淮南大战之后,退守姑塾,作为扬州都督府所辖的兵马,成为信任扬州刺史司马道子手中的另一支力量。
谢石去世之后,这支兵马被司马道子任命了谯王司马恬领军。谯王司马恬可是司马氏宗族之中德望甚高之人,四朝元老,身居尚书右仆射的要职,先帝司马曜对他都极为尊敬。
谯王一支虽为司马氏宗族,和如今的皇家一脉离得甚远,属于是旁支未系。可能也正因如此,司马恬在朝中的地位反而稳固。
只不过,去年冬天开始,司马恬因为年纪太大,身子虚弱,已经卧病在床。眼下姑塾兵马由司马恬的两个儿子建威将军司马尚之和司马恢之代为掌军。
要想成功的将豫州兵马渡过大江在南岸登陆,首先要做便是从水路攻破姑塾码头,占领姑塾城西北的岸边,站稳脚跟方可。
进攻的时间,迫在眉睫。
北岸码头上,殷仲堪和杨佺期并肩站在浦口凤凰岭上,查看着地形。大江横流,夕阳西下,太阳的光芒照在两人身上,将他们全身渡上了一层金光。
杨佺期四十出头的年纪,相貌威武坚毅,脸上线条棱角分明,气度颇为沉稳英武。此刻他手扶剑柄,指点着江流和地形,正在对殷仲堪分析今晚如何突破南岸登陆的战斗。
“仲堪兄,你看。姑塾城的地势易守难攻,江流于此宛转,虽看似开阔,其实暗流甚急。城西岸边高崖耸立,未有码头左近可大规模进攻登岸。然而,其防守最为坚固之处也正是此处。码头之上,箭塔林立。外围更有大量的石墙工事,可藏兵于高处。我大军若是从姑塾码头强攻,恐要遭受重大损失。姑塾果然是拱卫京城的险峻之地啊。”杨佺期沉声说道。
殷仲堪抚须眯着眼,看着夕阳下的远处地形和江流,微微点头。
“是啊。姑塾京口,一东一西,作为拱卫京城的重镇,岂是那么容易被攻克的。和姑塾的防卫体系,可是当年桓大司马亲自布置的,自然是易守难攻。杨刺史,进攻姑塾的计划,恐怕要详细制定才成。否则,我们可能会折戟于此。你我虽兵马上占据优势,但强攻并不明智啊。”殷仲堪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