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徽轻声道:“阿姐跟他们说两句吧。”
谢道韫点头,走上前去,看着一张张痛苦疲惫的百姓的脸,缓缓敛裾行礼。
“诸位会稽乡亲,我是会稽谢家之女谢道韫。诸位受苦了!”
百姓们本来憋着情绪,但听到谢道韫这一句,顿时许多人情绪爆发,痛哭失声。那哭声仿佛有传染性一般,很快整个广场上人人哭泣,哀嚎连天。老翁老妪男子妇人都泪流满面,痛哭失声。
谢道韫流着泪站在那里陪着他们哭,直到有百姓提醒旁边人说:“都莫要哭了,听谢家小姐说些什么。”
百姓们在互相提醒之下,这才慢慢的止住悲声。
谢道韫拭泪开口道:“诸位乡亲,此番浩劫,突如其来。我们虽然已经全力防御,无奈兵力单薄,被贼众攻入城中。若非徐州李……李将军率兵马前来救援,情形恐怕更糟糕。但即便如此,诸位所遭受的一切已然令人发指,难以承受。这一切就像是一场噩梦一般,多希望这一切没有发生。”
众人脑海中回忆起昨日发生的一切,一个个面容扭曲,表情痛苦,心如刀割一般。
谢道韫继续道:“诸位所经历的痛苦,道蕴感同身受。我谢家此次也被贼子们杀了数十口楼,道蕴自己也险些葬身火海。直到如今,我谢家公子谢琰还为贼众所擒,生死不明。所以,诸位所经历的痛苦,我完全能够感受的到。刻骨铭心,如噩梦一般难以摆脱。然而,诸位乡亲,我要说的是,无论如何,我们活下来了,我们赶走了这帮恶贼,我们胜利了。虽然付出的代价很大,但是,终究是没能让贼人得逞。我们得胜的一方,我们挺过了这场浩劫。失去了亲人固然痛苦,但他们定不希望我们颓废沉沦,不希望我们沉浸在痛苦之中。一切向前看,生活还要继续。那些贼子们不希望我们过好日子,希望我们痛苦,我们偏偏要活给他们看,让他们的坏心不能得逞。房舍没了,我们可以建,财物没了,我们可以赚。可是一旦我们失去了希望,被痛苦所左右,那么恰恰让那些贼子得逞了,称了他们的心意。我谢道韫是绝对不会让他们称心如意的。”
众百姓听着谢道韫的话,有的微微点头,有的长吁一口浊气,有的沉吟思索。场上鸦雀无声。
“我听说,有许多人因为受辱而想不开,许多人受不了这样的经历而自杀。那是多么傻的事情。你死了,能改变得了什么?你不过是被那些疯狗咬了一口罢了,难道为此便去死?你们要做的是好好的活着,看着疯狗被打死的一天。好好的相夫教子,更加坚强的活着。错不在你们,错在那些疯狗身上。我们怎么能因为别人的过错搭上自己的性命?不要做蠢事,活下来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你们可知道,为了让你们活下来,死了多少人?守城的两干多兵马,刘宣之将军,马玉马县尉,还有谢琰带回来的一干兵马,前前后后四五干人守城抗敌。他们都死了。他们为什么而死?他们是为了保护你们而死。现在你们若轻易的放弃生命,岂不是让他们的死毫无价值?”
人群中许多妇人低着头,心中颇有所感。
“那些做丈夫的人,道蕴要跟你们说一句。灾难来临之时,你们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妻女,这不怪你们,毕竟贼子们凶残强大。但若是你们不能保护好自己的亲人,事后反要因此而厌弃她们,那你们便不是个男人,便是狭隘可笑之辈。你们的亲人此刻多需要你们的关心和安慰,如果做不到这一点,便请你们自省。实在内心接受不了,可以一别两欢,各自安好。我将请李将军做主,为你们判离。若既不肯离开,却又耿耿于怀,则是无赖之行。若酿成人命,定当严惩。”谢道韫大声说道。
这些话在场的那些男子听了,都低下了头。有的脸上露出了羞愧之色。
“我的建议是,从现在开始,不许谈论任何关于此事的内容。若有背后戳人脊梁骨,那别人的伤疤做文章的,都是禽兽不如之辈,跟外边的那些贼子们没有任何区别。总之,道蕴希望诸位乡亲振作起来,过去的便让他过去,往前看,往前走,不要回头。我相信,我会稽郡百姓能够挺过这道难关,能够重新获得幸福。”
谢道韫说完,敛裾行礼,缓缓退下。
“说的很好。”李徽沉声道。
谢道韫道:“你说两句吧,也许他们对你的话更听从。”李徽点头上前,拱手道:“诸位乡亲,我叫李徽,从徐州来。这里发生的事情,令人遗憾。诸位所历劫难,令人唏嘘。适才谢小姐说的极是,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要重新看到希望,看到光明。谢小姐说的已经很好了,我便也不多说了,能明白的,自然会明白的,不明白的,劝也无用。我只补充一点,你们好好听着。”
众人抬头看着这位李将军,眼中充满了感激。若不是他前来救援,此刻哪里还有生路。所以对李徽的话,众人还是颇为在意的。
“我只告诉你们这些男子,保护不了自己的妻女是你们的无能,她们遭受的苦难是你们的责任。若因此你们嫌弃她们,你们便是人渣败类。既然嫌弃,便来离婚便是,本官一概准许。另外,我再提供给你们一条路。若觉得会稽是伤心之地,今后怕人指指点点,可以去我徐州落户。我徐州地大物博,人口却不多。去了便可分得数十亩田亩耕种,愿意做生意的也可以去做生意落户,我徐州广纳天下百姓,在那里,没有人知道你们的过去,也不会对你们有任何的嘲笑和伤害。更重要的是,可以让你们离开这伤心之地。这是我给你们提供的一条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