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行不再与他纠缠,直接问道:“你何故上衙门闹事?”
李狗子倒在大堂的地板上,在绳索中前后挣扎扭动,口中哈哈大笑:“县衙是什么龌龊地方,你爷爷我来不得?”
他嗬嗬了一会儿,从喉咙深处呕出一口浓痰,呸地吐出:“叫你知道,平阴乡的事,都是爷爷我在管!”
李知行听见平阴乡,若有所思。
此人能闹上衙门,看来和平阴乡的乡亭里长不无关系。
想起会议上平阴乡长笑嘻嘻的模样,和他身后师爷对自己的恭敬逢迎,李知行有点晃神。
表面说尽好话,背后再使绊子。
他继续审问道:“你说的要钱没命,要命没钱是什么意思?”
李狗子凶狠地抬起头,直视着大堂上的李知行:“我没钱!什么老什子秋税,要么把老子宰了,要么就滚蛋!”
李知行深究道:“按照大周律法,成年男丁人授田三十亩,你家的耕田呢?”
李狗子听人问起田地,木然道:“赌博欠了利子钱,就把田地都卖了。”
围观的百姓们指指点点,叹息摇头。
李知行也觉得棘手,问道:“你平时靠什么谋生?”
李狗子消沉了一会儿,又凶神恶煞起来:“问到你爷爷头上了,告诉你,十里八乡都归爷爷我管,谁不服就是一顿打!”原来平时游手好闲,是依靠敲诈勒索生活。
李知行对此人再无同情。
他知道好赌的人的脾性,就算再授田给他,也是赌得精光。
最终,他判决道:“李狗子,以公堂之上,咆哮无状,夺杖挥舞,扰乱秩序。
本官依法判决,李狗子罚役十个月,即刻执行。
在役期间,尔须听从指挥,勤勉劳作,不得有违。
若再有违逆,加重惩处,决不宽贷。”
两旁的衙役们将水火棍顿在地上,呼喝道:“威武!威武!”
李狗子萎顿在地上,低头不言。
李知行让他用徭役来抵押秋税税款,也是一条自食其力的出路。
李狗子和他的一群弟兄们被拉到了龙女庙的修建工地,开始搬砖砌墙。
在工地上,李狗子和他的弟兄们体验到了劳役的极致苦累。
清晨,天刚蒙蒙亮,他们就被尖锐的哨声惊醒,开始了新一天的劳作。
工地上,空气中弥漫着石灰和泥土的刺鼻气味。
阳光无情地炙烤着每一寸土地,也炙烤着他们的皮肤。
搬砖是他们的日常,沉重的砖块压在手上,每一次的提起都像是提起了千斤重担。
他们的手掌很快就磨出了水泡,水泡又在不断地摩擦中破裂,转化为疼痛的血泡。砖块的锋利边缘不时划破他们的手指,留下一道道细小的伤口。
烈阳如同炙热的炭火,烤得他们头晕目眩,汗水沿着额头流下,刺痛了眼睛,模糊了视线。
他们渴望喝水,但每次只能匆匆地抿上一小口,监工的皮鞭和怒吼从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傍晚时分,当天边的晚霞映照着工地,他们才能放下手中的工具,疲惫地瘫坐在地上。
肌肉酸痛,骨头仿佛都要散架,但他们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
夜晚,他们挤在简陋的工棚里,连翻身都是奢侈,因为每一寸肌肉都在抗议。
在这种情况下,李狗子想起了自己早逝的母亲,深夜无人时他流下了泪水,再也难以忍受这种生活。
他决定逃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