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朦胧,雨声渐小,李让在车辕上枯坐一夜。
最终,顶着两个黑眼圈钻进了马车之中。
崔澶见状,不由得笑道:“侯爷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我世家做事,若是那么容易被人发现端倪,也不配搅动六朝风云了。”
面对崔澶杀人诛心的嘲笑,李让只回应了一个白眼。
他受一夜风雨,确实是为了寻找逃窜的机会,也是想看看李世民究竟还有没有安排什么后手。
崔澶从大理寺将自己掳出长安的过程实在是太轻松了点。
轻松得好像此事就是李世民一手促成的一样。
世家门阀认为他们可以掌控李世民,大唐的百姓也只觉得李世民就是打仗厉害。
但李让可是熟知李世民这一生的所作所为的。
他总觉得这不是李世民的真实水平。
世家门阀确实牛逼,但要说牛逼到能在千古一帝李世民的眼皮子底下带走自己,怎么都让人觉得有点玄幻了。
见李让竟然不接自己的话,崔澶也不生气,作为世家子弟,这点胸襟气度他还是有的。
整理了一下思绪,崔澶继续说道:“侯爷若是在等陛下的救兵,那可能是等不到了,某家没猜错的话,这会儿陛下应该已经自顾不暇,长安城外十数万流民,足以拖住长安城任何人的脚步!”
李让一愣,忍不住皱眉道:“十数万,怎么会有这么多流民?”
崔澶慢条斯理的看了李让一眼,笑道:“某家不是已经和侯爷说过了吗,陇右大雨导致黄河泛滥,十数万流民,已经算是少的了。”
听着崔澶平静的叙述,李让心里悚然一惊,一个大胆的猜测自心头浮现。
随后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咕嘟~”李让吞了一口口水,强压心头的恐惧,颤声问道:“黄河泛滥,是你们做的?”
崔澶呵呵一笑,否认道:“某家不知侯爷在说什么,黄河泛滥乃是天灾,与吾等何干?”
此言一出,李让顿时变了脸色,压着心中的杀意问道:“世家门阀如此作为,难道就不怕遭报应吗?”
李让眼中的杀意几乎就要喷薄而出。
此时,崔澶在他眼里已经不算是人了,连带着他身后的世家门阀都变成了恶魔的化身。
那可是几十万人啊,他们说淹就淹。
仅仅只是为了朝李世民秀肌肉,和李世民争一个高低。
他们怎么敢,怎么敢的啊?
李让的脸色,在问出这句话之后,瞬间变得苍白无比。
此刻,他两世为人的世界观和价值观都受到了强烈的冲击,就连精神都有些恍惚起来。
他不敢想象,做出这个决定的人,心究竟是有多么冷血。
崔澶的嘴角不知何时挂上了一抹嘲弄之色:“报应,世上若是当真有报应,李世民杀兄杀弟,逼父退位,为何没有遭受报应?”
李让惨笑一声,像是忽然被抽干了浑身的力气,一屁股跌坐在软榻之上,无力的闭上了眼睛。
崔澶漠然的看着李让,淡淡的说道:“侯爷,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有的人天生就是高贵的,如你,如我,生来就注定不凡,而有的人,生来就该是贵人的垫脚石。”
李让倏地睁开眼睛,一字一句的反驳道:“不,我们不一样,我是人,而你们不是,你们的心肝脾肺肾都已经烂透了,你们是恶鬼,是蛀虫,是笼罩在这个世界上的阴云。”
“哈哈哈哈......是这样吗?”
崔澶像是听见了什么很好笑的笑话,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李让冷眼看着崔澶,继续说道:“我劝你最好现在就弄死我,不然有生之年,我必定将所有世家门阀赶尽杀绝!”
崔澶大笑了一阵,忽然一脸认真的看着李让说道:“一样的,你同我,我们没有什么区别,我们都是一样的。”
李让冷眼看着崔澶,除了杀意之外,他已经不想对此人释放任何东西。
但崔澶却像是疯魔了一般,忽然一把扯住李让的衣领,厉声道:“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咱们俩身上流着一样的血。”
李让一脚踹在崔澶的胸口上,将他踹回软榻之上,咬牙切齿道:“告诉我一切,我要知道真相。”
崔澶在软榻上坐定,轻轻拂去胸膛上的脚印。
再看向李让时,眼中已经没有了任何感情。
他问道:“你确定你想知道一切?”
李让冷声道:“怎么,你们费这么大力气,难道不是要我回去认祖归宗吗?”
此言一出,崔澶顿时癫狂的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你知道,你果然知道。”
李让深吸一口气,正欲打断他撕心裂肺的狂笑声。
崔澶却是忽然变脸道:“也对,你那么聪明,想必早就猜到真相了吧?”
李让没有回答,静静的等待着崔澶的下文。
“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何你父亲只是一个庄户,却能在乱世之中护住一个村子的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