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元发苦涩的说:“高先生言之有理。”
林大官人便对张凤翼嘱咐说:“我想看真迹,不要赝品,烦请灵墟老先生帮我鉴定。”
张凤翼乃是苏州书画行业最大的操盘手,也是首屈一指的鉴定专家,不用白不用。
当初张凤翼和王世贞翻脸,就是因为书画鉴定话语权的矛盾。
听到林泰来这么说,文元发很敏感的回应:“我文家没有赝品!”
“呵呵,呵呵。”林大官人很魔性的轻笑了几声。
文元发:“.”踏马的,怎么感觉这林泰来似乎知道点什么?
谁把这个秘密泄露给林泰来的?难道是张凤翼这老头?
由于后面还要合作,林大官人就看破不说破了。
当今文征明的画遍布天下,八九成都是赝品,很多甚至能以假乱真,难道外人能摹仿这么像?
一行人说着话,就到了大门。
文元发躬身对着王稚登行了一个礼,但没有再开口,默默的离开了。
他知道,这样抛弃老登先生很不地道,行为如同背叛,但希望老登先生能理解他的苦衷吧。
名门世家若想长久传承不衰,作为家主必须要会审时度势,不能被情感所左右啊。
当然,盟主并不是几个人说让谁当就让谁当,还是要花一些时间,走一些套路的。
但如果有文家半壁江山、张凤翼这个交游广阔大山头的鼎力支持,再加上林泰来的九元功名,还有宰相门庭申府的撑腰,在苏州文坛当盟主就很简单了。
在回家路上,张凤翼对张幼于说:“文家能一直传承家声,果然有其长处。
可惜我张家后人没有出色人才,不知我们兄弟的文名声望,还能不能传承下去啊。”
张幼于很无所谓,“我已经把我的易经绝学传给林泰来了!
后人说起九元真仙的经学传承,少不得提到我!”
张凤翼叹道:“你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就是收了林泰来当学生。
有他照看你,将来如果我走在你前面,也能安心了!”
今天亲眼看到王老登从盟主宝座上陨落,张幼于心结似乎打开,人也清醒了不少。有点感动的说:“难为大哥六十几岁了,还为我这样操心。”
张凤翼甚为怜惜的说:“弟弟啊,你今年已经五十五了,连个后人也没有,不妨从我这里过继一个。”
张幼于叹道:“大哥的关爱我心领了,但还是算了吧!
张家有大哥你的香火传承就可以,我这样的人有辱祖宗,就没必要留后了。”
张凤翼责怪说:“你怎能这样想?就算你自己不在意,身为大哥的我能看着你断绝香火?”
“我这里真不用!”张幼于动情的说,“大哥你的子嗣也不多,就不用割爱了。”
张凤翼突然拉下了脸,冷然道:“你必须答应!不然就扣掉你所有月钱!”
张幼于:“?”
好端端的兄弟情深,怎么突然就变脸了?
张凤翼继续说:“今天看到文家送文震孟给林九元当学生,那么文家下一代就稳了。
于是我就忽然想到,你收了林泰来当学生,可你连个后人也没有,不就白浪费这份恩泽了吗?
如果你有儿子,那就等于是林泰来的师弟,我张家的下一代也能稳了!
所以为了我们张家的未来,你必须要从我这里过继一个!
只要他是林泰来的师弟,又姓张,我就不在乎他是谁的儿子!”
张幼于:“.”
所以亲情也会变质,对吗?
原来财富不仅仅是物质,自己和林泰来的师生关系就相当于一份价值千金的产业。
算了算了,清醒的人间太累了,还是疯疯癫癫更自在。“我张幼于不会轻易出卖儿子名额.想当我儿子,得加钱。”张幼于恢复了疯癫模样,很不正经的答道。
又过两日,林大官人迫不及待的向王十五说:“夫人!明日我要出城西巡,大概数日后再回来。”
王十五微微不爽,“夫君这才回府几天,就在家中坐不住了?
好像沧浪亭林府这里只是你一个临时落脚点而已,心儿还是不是都在什么横塘、木渎各镇?”
林大官人如今也算明白了,有时候跟女人不要讲道理。
放在过去他肯定要讲,县西的钱粮、水域、工业园区、横塘书院等等乃是林氏集团根基所在,既然回了苏州,怎么可能不去巡视?
但现在林大官人只答道:“你看你就是想得多,我只是起意探望故人而已。
比如说,最近得了一方唐伯虎印章,我要带过去给一位故人唐老头看看。他是唐伯虎的侄儿,当年提到过这个印章。”
王十五又忍俊不禁的笑道:“夫君真是好雅兴,已经认识那么多名流显贵,但有了喜事后,竟然第一时间想着找那样一个平凡老头去显摆,难道你认为这样更有意思么?”
林泰来答了句:“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如果你舍不得我,可以跟我一起去,就当成出游了。”
王十五道:“能念旧是美好的品德,妾身就不去了,免得影响夫君的威权。”
林大官人从城里出行西巡,阵势非同凡响,反正排场比知府还大。
醒目的神威烈水号又被洗刷一新,停在了胥江大码头上,前后还有十几艘船护卫。
在胥江上,没有船只速度能比神威烈水号更快。
西巡的第一站就到了十里外的横塘镇,林大官人站在船只甲板上,而岸上的腥咸气味还是那么大。
毕竟旁边就是规模更大的鱼市,也是林大官人的起家之地。
不过林大官人扫视了一眼码头上的迎接人群,眉头就皱了起来。两帮人各站一边,泾渭分明,看起来是有矛盾啊。
真是烦人,集团规模越来越大,内部各种小矛盾也是越来越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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