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北山恒赶到现场的时候,眼见天皇特使野村吉三郎一动不动地倒在血泊中,额头的弹洞格外刺眼。
他的耳朵和口鼻都有鲜血溢出,尤其是那只假眼睛突兀地滚落到了血波中,看上去狰狞异常。
北山恒脸色铁青,脸上青筋暴起,面色狰狞地环顾四周。
可此刻天已经黑了,除了葱葱郁郁的树木阴影,什么都看不见。
他一把扯过刚才伺候野村吉三郎的满头大汗的少佐,厉声问道:
“刚才你在什么地方?案发现场又在哪里?”
“我给野村阁下敬茶.子弹子弹是从这个地方飞过来的”少佐战战兢兢指出一个方位。
“废物。”北山恒啐了一口,望着远处黑暗一片的屋顶,招呼便衣道:
“还在等什么,立刻将哪里包围,仔细勘察现场,寻找目击者。”
北山吩咐完,立刻带人向哪里赶去,此刻他不敢相像,一旦东京方面知道野村吉三郎被刺杀的消息,等待他的会什么下场。
现在最关键的就是抓到凶手,为自己换来一丝活命的机会。
一群人到了现场,在白炽灯、手电、火把的照应下,将屋顶仔细的勘察了一遍。
线索也逐渐清晰起来。
屋顶明显有人长时间爬过的痕迹(地面上的水渍分布不均匀),还有烟丝的、模糊的足迹的痕迹。
顺着排水管一路而下,可以明显看见绳索捆绑过的痕迹.
从地面残留的脚印看,凶手穿着一双皮鞋,鞋子不小,说明凶手是个高个子。
但鞋印不深,估计凶手很瘦或者他训练有素,为了混淆视听故意如此。
但特高课的便衣搜索了很久,一直没有找到现场遗落的弹壳。到现在都搞不清楚凶手到底用的是什么型号的狙击步枪
更关键的事,从案发现场到办公室,北山一直都在想一個问题,凶手是如何知道真的野村吉三郎还待在静园的?
莫非特高课高层真的出了内奸?
这个想法让北山不寒而栗,他阴鸷的眸子从侍立面前的高木、灰野、浅野三人身上掠过,抿了抿嘴,欲言又止,最后疲倦地挥手道:
“你们继续勘察走访.另外马上将弹头取出,做弹道监测和测试,有消息再禀告我。”
“哈衣。”
将三人打发出去,北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只觉得心跳加速,手心都冒出了丝丝冷汗,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眼眶都有些发红
当然,他不是为天皇特使野村吉三郎难过,他是为了自己的前程,为了自己的命运。
这次上面一定会问责的,不知道土肥圆先生
想到这里,他深呼吸了几口气,平复心绪,手指轻微颤抖着拿起了电话。
“喂,土肥阁下。”
电话那头,传来土肥圆阴冷的声音:
“北山君,是为了野村吉三郎的事情吧?”
北山默默舔了下嘴唇,苦涩一笑:
“您已经知道了?”
“呵呵,这件事情的臭味已经开始扩散,或许明天帝国的那些政客都会知道,你要做好接受调查的准备。”
北山无言以对。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再次传来声音:
“你晋升部长的任命肯定没戏了不过你也不用紧张,先不要慌.我会给驻金陵的岗村司令官通电话.
野村吉三郎这个人虽然和我没有深交,但我听说此人自受伤后就性情大变”
顿了顿,土肥圆再次说道:
“你知道现在最要紧的是做什么吗?”
“缉拿凶手。”
“对,除此之外,还要封锁消息,你要一口咬定野村是擅自脱离了你们的保卫我的意思伱懂?”
“哈衣,多谢前辈。”北山恒眼前一亮,不愧是称为狡诈猥琐暗黑小能手的土肥圆君,高,确实是高,这么一搞,他的直接责任瞬间变成了间接责任。
“好的,土肥前辈,卑职马上去做。”
“对于凶手你有什么想法吗?”
北山恒将刚才勘察的结果汇报了一遍,接着说道:
“直线距离800米,从当时的能见度和射击的角度看,这个狙击手是高手中的高手.虽然在案发前我们曾经逮捕了一名红党的刺客,但这样的手法显然不是红党能做到的。”
“800米.一枪毙命.”电话那头的土肥圆喃喃自语。
“这样的手法让我想到了几个月前发生在北平的刺杀案,很可能是军统的手笔.好了,你马上缉拿凶手,有消息随时向我汇报。”
“哈衣。”北山恒挂点电话,握了握拳头,又恢复了自信,立刻整理军服走出了办公室。
备用安全屋里,猴子几人正在监听特高课军官宿舍的电话。
这时敲门声响起,钱小三和王高科立刻警觉地掏出了手枪,靠在门边。
又是几声富有节奏的敲门声,见是约定好的暗号,钱小三将门打开,外面果然是张义。“科长,您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不是说刺杀野村吗?按照计划,他们三人要分别在城内制造爆炸吸引日本宪兵和特高课的注意,侧面掩护张义。
“任务完成,自然回来了。”张义自信一笑,摸了摸空瘪的肚皮,拿过一个馒头啃了两口。
“野村死了?”几人又激动又疑惑。
“怪不得刚才特高课宿舍的电话响个不停呢,我们做了录音,科长快听听这些鬼子都说什么了”
“到底有没有死,明天就知道了。”
“科长说死了,肯定死了,嘿,这么大的喜事,还吃什么馒头,马上要过年了,正好提前庆祝一下。”几人喜笑颜开。
“庆祝是应该的,不过不是现在。”张义摇了摇头。
“马上找个地方给戴老板发报,记得变换位置.一会趁着敌人还没有回过神来,我们立刻撤离。”
“撤离?这.”猴子一指监听电话的设备,问:
“科长,这个怎么办?”
“当然有用。”张义诡秘一笑,他准备来个一石二鸟之计。
虽然日本人不是傻子,但能让他们内部混乱一阵,自己等人也可以从容撤离了。
他撕下一张纸包裹住电话听筒,用另外一只手在话筒上轻轻摩挲着,发出类似电流沙沙作响的声音,然后拨出一个号码。
高木心平坐在办公室中听着几个手下的议论,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