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的装修也很齐整,雪白的墙壁,蓝漆腰墙上绽放着火红的牡丹花,顶棚吊了平整的氧层,不像赵家没有氧层,裸露着的椽檀和篱笆被烟火熏得乌黑,结满了蜘蛛网;地下铺着红砖。
家具也很新,不仅成色新,而且款式新,立柜、高低柜、组合柜一应俱全。
孙桂香说,明年还要请木匠师傅包一套沙发,沙发在那时那地的农村还很少见。
总之,从赵家搬到孙家,就相当于从乞丐窝搬进了皇宫。
所以,所谓搬家,只是把全家人和一头瘦骡,以及一些粮食搬了过去,剩下那堆破烂杂碎都留在了赵家,落了一把锁。
金海重回“故里”,兴奋得不知所以,蹦跳个不停。
赵家祖孙三代则像乡巴佬进城似的,战战兢兢,诚惶诚恐,束手束脚,生怕把什么地方弄坏了,弄脏了。
东房是一盘大炕,西房是一张双人床,赵大顺和孙桂香睡西房,赵天尧、赵小禹和金海睡东房;中间隔着一间伙房。
孙桂香前后嫁了四次人,虽然每次都没大办,但必要的流程还是走了一遍,必要的生活设施还是添置了一些。至少每嫁一次,四铺四盖总是有的,所以她家的被褥塞满了衣柜,都是崭新的,连一次都没盖过。
她家甚至还有一台收音机,还有一台落地钟,到了整点就会当当地敲几声,这些新式的玩意儿让赵小禹倍感新奇。他虽然以前也常来孙桂香家,但只是随便看看,现在亲手触摸到这些东西,感觉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他不由得感慨:“这个妈妈,真是个好妈妈!”
他一天到晚抱着那台收音机,尽管孙桂香告诉他,不到时间,广播站不播节目,但他还是不停地旋转着那个圆形旋钮找台,哪怕只是听听转台时吱溜吱溜的电流声和噪音也好。
只用了三五天的工夫,赵小禹就不负众望地把收音机弄坏了。
以前他见村里的人听收音机时,总是好奇那里面是不是住着一个小人,不然它怎么既会说话,又会唱歌呢?
现在自家有了,自然要好好地研究一下。
他揭开后盖,并未看到小人,但他并不放弃,一阵抠弄之下,掉下几个零件,收音机就变成哑巴了,连吱溜吱溜的电流声也没有了。
赵大顺大怒,转着院子追打赵小禹,孙桂香拉住了他:“以前只有我们娘儿俩,才买了这台收音机解闷儿,现在咱们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要什么收音机呢?”
这个年,是赵小禹过得最快乐的一个年。
整个腊月,孙桂香都在踩着缝纫机,在咔嗒咔嗒的踏板声中,全家人从里到外焕然一新。
不得不说,孙桂香心灵手巧,在村里有钱的女人领着自家的孩子向别人炫耀买来的新衣服时,她只须搭一眼,就不动声色地将款式记在心中,熬上两个夜晚,同款衣服就穿在了赵小禹和金海的身上,甚至做了改良,比买的更好看。
赵大顺要去办年货,孙桂香非要跟着,她说,不能买酒,不用买肉,鸡肉猪肉家里都有。赵大顺为难了:“穿的有了,吃的喝的不用买,那还买什么?”
孙桂香哼了一声:“买炮!”
赵小禹激动得大叫:“妈妈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