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你抓十个,你只抓了五个,没完成任务,还得做检查!”
赵小禹顿时心花怒放,差点笑出声来。
学校并没有过分处罚这六个“撒尿贼”,只是让他们把“根据地”那片屎尿冰滩清理干净。
时光如流水,转眼到了旧历的年底。
这一年,很多人都发生了变化。
赵天尧更老了,他的那条瘸腿始终没康复,反而越来越严重了,走路须十分小心;耳朵也有些背,别人对他说话须很大声。
孙桂香老得更快,自从胡明乐瘫痪后,她家里地里两头忙,又要抽空骑着摩托出去卖酿皮,风吹日晒,一张脸饱经霜雪,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她还有一个变化是脾气大了,嗓门也大了,受了委屈时也不忍着了,当场就发飚,像个男人婆似的。
她尤其爱骂赵小禹,和赵小禹生气时骂他,和别人生气时也骂他,但赵小禹从来不恼,只是看着她笑,笑着笑着就把孙桂香也气笑了。胡明乐反倒越来越像个女人了,他虽然整天躺在床上不动,但因为每餐吃的很少,并没有发胖,反而还苗条了许多,加上不去外面受风沙,一张脸白嫩白嫩的。
他更像女人的地方当然是织毛衣,他似乎迷上了这项工作,有时织到半夜不睡觉。
他的技术已经超过了队里所有的女人,她们会的针法他会,她们不会的针法他也会,同样是会,他织出来的更漂亮,更合身,针法更好,更均匀,更蓬松,穿起来更舒服。
队里的女人经常拿着针线来请教他,他也总是不厌其烦地传授技术和经验。
尤其是到了冬天,无所事事的女人们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他的房间里跟他学织毛衣,叽叽喳喳的说笑声经常惹得孙桂香眉头紧皱,低声道:“花匠!”
武玉凤的变化也很大,据陈慧讲,进了陈家门的武玉凤完全是个贤妻良母,对她这个小姑子也挺好的,她织毛衣的针法,大多是跟武玉凤学的。
变化最大的是金海,他不出意外地考上了县一中,还像过去一样,每周末回来一趟,但他不像过去那样只顾着埋头学习了,经常也参加家里的集体劳动,也喜欢和赵小禹挤在一张床上了,也亲热地称呼赵小禹“老九”,惹得赵小蛇也叫赵小禹老九。
似乎唯一没什么变化的就是胡芳芳,她还像刚来这个家时那样皮实、乖巧、懂事,几乎不哭,笑也是无声的,受到表扬时就羞羞答答,犯了错误时就规规矩矩地站在那里接受批评;孙桂香生气时,她总是守在她身边,不停地安慰她。
尽管全家人都没把胡芳芳当做外人,但胡芳芳似乎总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什么也不争不抢,干活时抢在前面,吃喝时落在后面。
陈慧经常来赵小禹家,到了寒假,就基本住下不走了,向金海请教功课,给胡芳芳和赵小蛇辅导作业,年底和大家一起准备各种吃食。
赵小禹的假期却过得不轻松,他每天都要骑着摩托车到处卖酿皮,孙桂香不让他去,他坚持要去。
他知道,如果他不去,孙桂香就得去,所以他尽可能地在假期帮她分担一些负担。
他知道,这个家谁都可以没有,但不能没有孙桂香。
在他心目中,她比任何人都重要。
他在卖酿皮的路上受到的寒冷和辛酸,远不及孙桂香带给这个家的温暖和希望。
时间的脚步迈进了1996年,赵小禹已经16岁了,可能在大人们眼中,他还是个孩子,但他自觉已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男人了,该为这个家尽一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