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是谁让他们这些胆大妄为的家伙举事的?是哪个竖子,竟敢如此构陷我袁氏一族!?”
袁绍的咆哮声,一直传到了大堂以外老远的地方。匆匆赶到的许攸,见到袁绍极为罕见的巨大愤怒,吓得当场脸色都白了。要知道,袁绍可是以喜怒不形于色而出名的。能够让他如此愤怒的事情,绝对是个大麻烦!
还好袁绍气愤归气愤,还没有愤怒到丧失理智。等许攸、淳于琼、逢纪等心腹谋臣一一赶到袁绍的住所,袁绍已经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将刚刚收到的消息,看似平静的告知许攸等人。
——袁氏有难了!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一眼就能够看出,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州郡大起兵中,汝南袁氏在措手不及之下,将要面临着什么样的打击。对于董卓这等性情刚烈的武人来说,一旦与他们翻脸,就要做好被刀剑架到脖子上的准备。
每个人都没有说话的**,而是飞快的开动脑筋,思索应当如何处理这件突如其来的大麻烦,以及麻烦后面的主谋,到底是哪个心思坏透了的家伙?
没有人认为这件事,是袁氏自己搞出来的。因为,此事所造成的后果,对袁氏有百害而无一利。袁氏家主袁隗,那是何等老辣多智的前辈,岂会干出这等鲁莽无益之事?
再说了,就连刺杀何进之事,袁绍都没有故意瞒着在座的几位,区区起兵反董的“小”事情,袁绍又怎么可能特意瞒着大家?
对谋臣们来说,这种想法,简直就是个笑话。
“太傅现在有危险了!这是要将袁氏放到火上去烤啊!策划此事的人。其心可诛!其心可诛!”
许攸是袁绍身边的首席智囊,按照惯例,每次讨论问题,他都是第一个发言的,这次也不例外。袁绍听了许攸的这番话,不高兴的皱了皱眉头。说道:
“子远,这些就不用说了,大家都知道。如今之计,是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许攸看了看淳于琼,又看了看逢纪,见两人都没有发言的打算,只得硬着头皮说道:
“这件事表面上看起来对袁氏很不利,可其中却藏着不小的机遇……”
袁绍听了这话,微微颔首。并不评价。
“虽然刘兖州【刘岱】、孔豫州【孔伷】诸位大吏举出了三公与太傅的亲笔信,以为起事的号召。但以我之见,此信必是假的!想来太傅纵横朝廷数十年,经历过当年窦武之变,也在阉竖最嚣张的时候一路熬过来,怎么会因为区区一个董卓入朝,就写出如此凄切的口气来?”
一边说着,许攸一边又念起在消息中抄录的《太傅袁隗与司徒杨彪求援书》:
“‘见逼迫。无以自救,企望义兵。解国患难。’瞧这语气,以董卓掌握朝政不过数月时间,太傅又威望高著,情形何至于此啊?”
许攸的分析,打开了众人的话匣子。
“有理。太傅历经宦海多年,最擅长的不是与人对抗。而是以柔克刚。董卓身为袁氏故吏,又是被太傅一手扶植上去,朝中事物也多依赖太傅处置,想来还不至于敢对太傅无礼。”
淳于琼深知内情,这样评价着袁隗与董卓之间的关系。
“但是。此信虽然是假的,对董卓来说,他此刻只会认为此信为真!毕竟,起事之人中,多有我袁氏故吏在内。这一点,已经让信件的真假,变得不再重要了。”
说到这里,许攸向袁绍行了一礼,劝说道:
“本初,太傅之事,务必节哀!”
淳于琼与逢纪一听许攸之语,立刻随之反应过来,也如同许攸那样,对袁绍行礼道:
“主公务必节哀!”
袁绍当然知道面前的三位智谋之士,话语里的潜台词,是在说什么。
如今,州郡间的消息传来,举兵之事已成事实。太傅袁隗作为袁氏的家主,必然要为这次举事负责。
董卓若胜了此局,则袁氏将遭到全面的打压,不可能再复以往朝中的盛况。董卓依靠手中兵力,在雒阳朝廷里占据全面优势之下,太傅袁隗的下场,当不问可知。
而董卓若在这一战中失败,必定会因此而被朝廷诛杀。但是,在朝廷诛杀董卓之前,他依然可以依仗自己在京师的优势兵力,进行垂死挣扎。被董卓握在手心里的太傅袁隗,依然难逃董卓的死前反扑。
所以,在场的智谋之士,当然都已经看出来,无论这一次的举事成败与否,太傅袁隗都是在劫难逃的。这从另一个侧面说明了那封书信,不可能是真的。
——除非太傅袁隗自己觉得活得不耐烦了……
袁绍听了这些劝慰,双眼紧闭,泪水簌簌的落下,手指握着剑柄,青筋毕露。良久,他才用衣袖拭去泪水,平静的对三位谋士说道:
“吾失态了,勿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