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铭川怎么也想不出一个山里的苗人为什么会有种京城公子哥的谱儿,他刚才从树后面转出身来,只是对那一箭力量的好奇。在冬天的山里转了这么多日,难得遇到一个真正的射箭高手,本想交个朋友请教一番,但对方明显不是那种好打交道的山里人。
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杜铭川终止了和对方打交道的念头,看了一眼中年汉子手里那张依然拉满着的大弓,伸出双手拱了拱拳。中年汉子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眸子里的杀意明显淡了很多,双臂一松,弓弦缓缓收拢,搭在弦上的羽箭被收回到紧绑在小腿侧的箭囊里。但他握着弓的指关节并没有放松,右手自然下垂,对准腿上的箭囊,随时可以抽出一支箭来。杜铭川和阿捏果都相信,这个汉子张弓搭箭的速度一定很快。
“我住在溪头村,不知道几位壮士是哪里人,怎么称呼?”
杜铭川拱手相询,拿着弓的汉子默然不语,倒是穿狐皮大衣的年轻人轻声笑了起来。他把围在脖子上的狐狸尾巴紧了紧,好奇地看着杜铭川,说:“溪头村只是个小村子,怎么总有些外乡人过来,真是奇怪。”
杜铭川不知道他为什么而奇怪,便没有出声,等着听下文。狐皮大衣年轻人抬头望着云端出起了神,仿佛想到了什么人或事,眉头紧紧皱了起来。片刻之后,他轻轻冷笑了一声,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说:“我要去溪头村,你们带路吧。”
这种命令式的口气令人听着很不舒服,杜铭川想不通湘西深山里怎么会冒出个比京城大少还要像大少的公子哥。年轻人看他没有动,眉头微微一皱,仿佛想起什么,说:“我从雷家寨过来,我叫雷玉。”说完这句话,他便紧闭了嘴唇,静静地看着对面的两个人,再也不说一句话。
听到雷家寨三个字,阿捏果的心里仿佛真得被雷击了一下,然后便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雷家寨,对于湘西山里人来说,是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这个延续了上千年的大寨子,在十万大山的最深处。少有人知道雷家寨的具体位置,因为雷家寨的人极少和外界往来,外面的人也难得到雷家寨去。相传在很久以前,雷家寨的主人曾是这十万大山的领袖,无论是天灾还是战祸,都因为这个古老的寨子的存在,而无法让这片大山遭到根本的破坏。有人说雷家寨里守护着山神的神祗,也有人说雷家寨是巫术的发源地。人们对雷家寨充满了好奇和敬畏,却没有人敢越雷池一步,真正去这个神秘的寨子一探究竟,连政府对这个寨子也无可奈何,让它保留着最古老的传统和传承。
杜铭川在蛇磐县生活了很多年,对雷家寨当然也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这个寨子里的人居然会出现在这里。虽然传闻不尽可信,但杜铭川依然警惕,尤其是那个拿着弓的汉子,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野兽般危险的味道。
“原来是雷玉兄弟,不知你去溪头村有什么事?”杜铭川不想和他起什么冲突,但对方既然是要去溪头村,总要问问清楚。
“瞎了你的狗眼!”
雷玉听到他的问话倒没有说什么,只是嘴角牵起一抹冷笑,满脸不屑,似乎也不打算回答杜铭川的提问。他身后拎着兔子的家伙却突然叫嚣起来:“谁和你是兄弟?我们四少爷叫你带路你就带路,少废话,攀什么交情!”
杜铭川没有理他,看着雷玉的眼睛说:“雷家寨的人都是这么低俗之辈么?看来传闻有误。既然在下高攀不起,那就后会有期了。”说完转身对阿捏果招呼道:“我们走。”
这下连雷玉都眯起了眼睛,平静而阴鸷的脸上带着一丝怒意,大概是从来没遇到眼前这种不识泰山的人,听到雷家寨的大名还敢如此无礼。那个叫嚣的家伙愣了一下,随后愤怒地大叫道:“雷刚,射死他!”
站在雷玉身旁的汉子似乎皱了皱眉,随即恢复了平静,下垂的右手手指微动,一支羽箭忽然已经捏在三指之间,搭上角弓,缓缓拉开了弓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