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妃进去了大约有顿饭的功夫,大家全都守在外面,不说话,也不敢放肆地哭,天寒地冻的,怀里抱着个暖炉,全都冻得瑟瑟发抖。
皇家亲情淡薄,其实大家心里全都心知肚明,这一张张看似悲痛的脸,多是装模作样地抹眼泪,向皇帝表达着自己的孝顺,心里都在盼着,皇太后早些咽气。大家也好过一个安生年。
皇太后自己已经看得清清楚楚。
终于,琳妃慢慢地从寝殿里走出来,提起裙摆,转身跪下。
喜公公驮着背,老态龙钟地蹒跚出来,粗哑着嗓子:“皇太后娘娘殡天!”
这一嗓子,似乎是用尽了他生平所有的气力,浑浊的眼泪从眼角潸然而落,沿着满是沟壑的脸滑下。
院子里,乌泱泱地跪了一地。大家扯开嗓子,哭得放肆,悲痛欲绝。
小云澈终于见到娘亲,偎在冷清欢的身边,怯生生地看着跪了一地放声大哭的大人,有些懵懂。
他悄悄地问冷清欢:“娘亲,太祖母怎么了?你为什么哭啊?”
冷清欢咽下喉尖的酸涩:“因为,你太祖母走了,从此以后,这世间少了一个对娘亲好的人了。”
云澈也放声大哭起来:“我要太祖母疼,我不要她走!”
稚嫩的嗓音,在人群里格外亮。
如意从人堆里站起身,指着冷清欢,破口大骂:“还有脸在这里哭?若非是你杀了二皇叔,皇祖母怎么可能伤心过度,撒手人寰?二皇叔再不对,那也是咱们的亲人,长辈,对着自家人,你怎么就能下得去手?这是大逆不道!”
冷清欢已经有心理准备,回京之后,可能会遭受冷眼,讥讽与责骂。但是,面对众人纷纷投射过来的异样的眼光,她仍旧觉得,就像是刀子一般锋利,无法承受。令她原本就悲痛的心,愈加沉重。
慕容麒抬脸,冷冷地望着如意:“你不在现场,不明真相,凭什么指责?清欢出生入死,殚精竭虑,与一群穷凶极恶之人交手,生死一线,你在上京锦衣玉食,乐享安逸,又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即便是怪罪,也轮不到你!”
“她已经害死了皇祖母,难辞其咎,你还要偏心护着她?朝堂之上,已经有言官递上弹劾奏章,她总要给大家一个交代!”
没有人应声,但是也没有人劝阻。不过望向冷清欢的目光里,带着赤、裸的谴责之意。
“闭嘴!”
皇帝的声音里,也带着一点沙哑:“太后刚刚殡天,你们这样争吵,是不想让她老人家清净地走吗?”
喜公公步履艰难地上前两步,艰涩开口:“启禀皇上,太后娘娘临走的时候,特意叮嘱老奴过来,跟麒王妃说一声。她没有怪罪麒王妃的一点意思,麒王妃做的对,为了家国天下,就必须要当机立断。她只是跟她自己过不去,与麒王妃没有半点关系,谁也不得难为麒王妃。”
皇帝老爷子深吸一口气,仰脸望天,沉声道:“太后的懿旨,谁敢不遵?日后谁若是敢因为此事议论清欢一个不字,朕绝不轻饶。”
如意顿时哑口无言,一转身又跪倒在地悲痛大哭。
冷清欢刚刚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顿时汹涌而落,泣不成声。太后竟然将自己的敏感与难过看在眼里,特意交代喜公公安慰自己,替自己开脱。
多么善良而又大度的老人。
她为什么就不肯让自己诊治呢?
喜公公蹒跚地走到她的跟前,叹气:“王妃娘娘节哀,太后她老人家走得很安详,心愿全都了了。她让老奴叮嘱您,望子成龙是好,但是对云澈世子别太严厉了。孩子还小,犯错了说说就好。”
她竟然还放不下云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