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来上京,我告诉蕾玉,这边生意出了一点问题。解决之后,会顺便去一趟上京城,喝于副将和地利的喜酒。
我说:“你陪我一同去吧,一路游山玩水,我们慢些走就是。”
蕾玉摇摇头:“母亲很宝贝我肚子里的孩子,我若是与你远行,她怕是提心吊胆地夜不能寐。我就不跟着添乱了,也耽搁你的行程。替我向王妃娘娘和地利问好。”
然后,她快活地替我收拾行李。
我有点心虚,她一定是知道我的真实意图的,随着清欢的预产期逼近,我的心也变得浮躁。
蕾玉却不揭穿,也不阻拦,看起来傻乎乎的,还一而再,再而三地叮嘱我路上不要太急,要注意休息。
面对如此善良而又善解人意的妻子,我将她拥进怀里,抬手揉乱她的头发,不免生出一点怜惜。她的身子娇小玲珑,依旧像个孩子,不过有了身孕之后,她便多了一点成熟的韵味。
自从有了她之后,我与母亲之间的关系亲近了不少。
一半是蕾玉的性子,温婉,贤淑,我不在的时候,将母亲照顾得很好。
另一半的原因是因为她有了身孕,这是母亲以前从来都没敢想过的,就像是一个馅饼,突然砸到她的头上,几乎将她砸晕了。
醒过神之后,她喜极而泣,将蕾玉视作掌中珍宝一般,原来在她面前的颐指气使完全消失不见,对蕾玉呵护备至。
母亲最初的时候,并不是很赞成我与她的亲事。不是不喜欢蕾玉,毕竟蕾玉服侍我这么多年,脾气秉性她都了解。
但是在她的心里,儿子是优秀的,值得更好的姑娘。蕾玉虽说出身并不寒酸,知书达理,但是现如今也不过是个孤女。
母亲觉得,我应当娶一个高门望族,身家背景比较深厚的女子。也或者,像冷清欢这般,聪慧能干,在生意上,能做我的左膀右臂。
蕾玉虽好,但是顶多也就只能是个侍妾。
母亲跟我说话,小心翼翼,似乎是在看我的脸色,用极其委婉的方式表达着她的不满意。
我只告诉她,我仇司少,有足够的能力撑起仇家的一片天,不需要任何人的相助。至于什么背景,我有清欢就够了。
而我的妻子,只需要我在疲惫的时候,让我舒心,欢喜,温暖,留恋,就行了。
我的话很强硬,她就一言不发了。
过了良久,她才出声,小心翼翼而又苦涩地道:“娘毁了你一辈子,也从来没能给你一个让你感到温暖的家,只要你喜欢,就行。”
对于她的苦情戏,我无动于衷。
我有一个心结,这件事情就连清欢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我天生阴阳,却并不知道,造成这一切苦难的罪魁祸首,就是我这位母亲。
她在怀我五个月的时候,听信了一个据说很有道行的术士的话,说肚子里怀的,乃是一个女孩。
她重男轻女,是要生一个男子来继承仇家的家业的,一听说这个,立即就急了。花费重金,从那个术士手里买了一盒的转胎丸。
那个术士信誓旦旦,说服用此药之后,母亲肚子里的女婴就会慢慢发育成男婴,心想事成。
母亲信了,坚定不移地按照此人的叮嘱服用此药,于是生下了我这个怪胎。
虽说,我不能确定,我身体上的缺陷就是因为此药造成的,但是,我却有理由恨自己的母亲。
我的阴阳双性,使得父亲将我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将我当做他的耻辱。若非是母亲苦苦央求,他会立即掐死我,丢进水沟里。
他将我这个怪物远远地送走,从此不管我的生死。
我要想在残忍的训练中活下去,就不得不付出比别人多几倍的努力,从小到大,我的身边只有冷嘲热讽和异样的眼光,我的世界里,全部都是一片暗无天日。
我恨他们生而不养,厌恶自己的身体。
结果,父亲在外面又养了几个女人,即便再努力,都没能再生出一个儿子来。
父亲日复一日,觉得身体大不如前,不得不将目光重新转向了我。
他请了最好的师父前来教导我的功夫,还有经商。而家族中那些野心勃勃的人自然而然的,也将注意力转到了我的身上。
只要我一死,父亲无后,仇家的产业就能落在他们的手里。
为此,我经历了九死一生,方才活着回到仇家。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便父亲杀光了所有知情者,包括我的恩师,好友,有些事情仍旧还是遮掩不住。
我身上,女性的特征很明显,这不是用白布紧紧地勒住胸口就能遮掩的事实。
仇家流言一片,很多人都在质疑我的性别,很多人都在背后议论说,我就是个娘们儿。
父亲就在这个时候撒手走了。
我与母亲的处境变得很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