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很多事情的变化其实就在一瞬间,可能只是眨眼的功夫,也可能就是那短暂的几秒钟。
李延宁不知道他用了多久,他愤怒的摔门进了房间,出来时心态已经平静了,他吩咐他妈给李淼洗澡。李淼是女孩子,如果她是男孩,李延宁就不会叫他妈了。
苗春芳此刻已经不敢说话了,她带着李淼去了洗手间,门关上后没多久,就响起了哗哗的水声。李延宁看着他爸,将放在床头柜的那张卡递还给了李罗金。
“这钱你们留着自己用吧,我们有钱。”李延宁说。
李罗金没收,他看了眼银行卡,又看向李延宁,叹了口气,说:“拿着吧,我也没有花钱的地方,这钱原本就是要给你的。”
“不用。”李延宁把卡塞回了李罗金手里。
“小宁,你别怪你妈。不是她要跟别人吵,是那个女人先诅咒垚垚的。我知道你现在在生气,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如果那个女人真的出了什么事,这个钱就当赔她了。”
李罗金亦步亦趋的跟在李延宁的身后,将卡又塞到了李延宁的手里,他的脸又黑又黄,眼角红得沁血,他看着儿子,想伸手去拍一拍儿子的肩膀,发现自己够不着,只能默默的去拍儿子的手臂,流出一声低低的叹息。
李延宁又还给李罗金,看了眼窗外的景色后,他突然说,“我去趟衡东。”
“现在去?是不是太晚了?”
“我去把童妍接回来。”
“你刚跟淼淼说明天的,你这……”
“没事,我现在去。”
李延宁拿了钥匙就出门了,走之前还说,如果高家有人找来,就说他不在家,一切等他回来再说。
李罗金知道自己没法劝儿子,只能叮嘱他路上小心,还让他态度好一点,跟童妍道个歉,再给岳父岳母家多买点东西。
李延宁点了点头。
车从临市开往衡东,相隔两百公里,李延宁到那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童妍没睡,她在看李垚给她发的作业。李垚用手机在房间小声的跟她说了很多话,关于他爷爷奶奶的,童妍不想听,但李垚说爸爸去衡东了,所以童妍靠在床头。十一点半的时候,童妍接到了李延宁的电话,说他在楼下。
“所以呢?”童妍问他。
“我来接你回家。”
童妍靠在床头,垂着眼面无表情的说,“你知道现在几点吗?”
“淼淼想你,一直在家哭。”
“我约了明天的医生,你回去吧。”
“算我求你行吗?”
李延宁的声音里压抑着无助,他坐在车里,即便车窗降下,周围也是一片寂静,他的声音在这漆黑的夜里格外的清晰。
他重复:“童妍,我求你,我爸的病他放弃了他不治了,咱不闹了,好吗?”
“是我在闹吗?”
童妍从始至终都很平静,她平静的问李延宁,“我闹了什么呢。”
李延宁没有说话,他整个人比那卷在一起的一百团毛线都要乱,一根线都理不清,他觉得自己要被压垮了。
“童妍。”他的声音透着一股无力,他说,“高晋德的妈在医院抢救。”
童妍皱眉,这跟她有什么关系?车祸的事已经处理完了,他为什么要提起高晋德一家?
“刚才在楼下,妈和高晋德的妈争吵,高晋德他妈心脏骤停了。”李延宁说。
童妍一愣,原本靠在床头的人这会儿也坐直了身体,她下意识的问:“人现在怎么样?”
“还不知道。”电话陷入了沉默,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也没挂断。相较于苗春芳和李罗金,童妍和李延宁心里更清楚这件事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童妍感觉到身体已经进入了一种短暂的躯体化状态,她心慌,手抖,感觉呼吸都有些喘不上来,一种沉重在这个时候也压在了她身上,那座原本就很高的山,现在变得更加的壮大了,壮大到童妍的脊背都已经撑不住,随时都能将她压塌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童妍的嗓子都开始干涩了,她才缓缓的问:“这才是你来接我的原因吧。”
因为他妈惹了事,他才记得自己还有这么个老婆,才在这深夜从临市开往衡东来接她。
童妍笑了,她说,“你回去吧,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妍妍。”
“你别喊我!”
童妍骤然拔高音调,声音里满满的绝望,“好事从不找我,吵架从不站在我这边,现在出了事就来找我!找我回去做什么,去给她擦屁股,去为她那口无遮拦的嘴求爹爹告奶奶的被人骂吗?李延宁,她是你妈,不是我妈,你凭什么觉得她骂了我我还要回去给她善后?看我脾气好,觉得我好拿捏是吗?做梦!我不会再对你们好脾气了,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
她说完狠狠的把电话挂了。
童父童母被童妍的声音吵醒,眯着眼睛急匆匆的跑进童妍的房间,就见童妍趴在被子上在哭。
“怎么了妍妍?怎么啦怎么啦?”童母心疼的不行,上前去拍童妍的后背,关切的问发生了什么。
童父的视线则落在床上的手机上,屏幕还亮着,应该是刚打过电话。
“跟李延宁吵架了?”童父问。
童妍一直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童母在一边心疼的要命,一边替她擦眼泪一边提醒她:“你这肚子里还有孩子呢,不能哭,对眼睛不好。”
童妍根本不想要这个孩子。
一个家庭有两个孩子对童妍来说已经是很辛苦了,两个孩子在不同的学校,每天接送就是最大的问题。生活上的压力更是压的她已经开始喘不上气,周末的各种补习班兴趣班不能停,开销更是如流水般。
再加上现在李延宁又没了工作,公公又患癌,李延宁说不治,怎么可能,那是他亲爸,怎么可能说不治就不治?癌症是无底洞,几百万几千万都可能砸进去,他们家已经是坐吃山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