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考得更差,会试排名二十多名。虽然年纪轻轻,殿试只要表现尚可,二甲进士非他莫属。而且,他相貌堂堂,大明授官向来以貌取人。就算现在在狱中被打得面目全非,但恢复英俊相貌只是时间问题,进翰林院也是板上钉钉的事。
这样的人,在别人眼中前途无量,但在林蒙面前,却显得如此渺小。
徐经还想再争取一番,于是开始诉说自己家世背景:“学生自幼爱读书,家祖徐讳颐、家父讳元献,都曾是江南大儒……”他似乎觉得,这已是他唯一能拿出的底牌。
他,出身于显赫的梧塍徐氏,明初之际,其名号如雷贯耳,声望远播四方。
林蒙却轻蔑一笑,语气中透着不屑:“你那祖父与父亲,与你何干?”徐经羞愧难当,恨不得寻一地缝钻入其中,他艰难地吸了一口气,以平复激动的情绪:“吾祖吾父的教诲,使我自幼沉迷于诗书之中,乐此不疲。家中的大小事务,皆由家母与拙荆操持,我则一心向学,闭门苦读。平日里,我未曾踏出家门半步,未曾窥视过市井繁华。”
林蒙毫不留情地冷嘲热讽:“不过是个书呆子罢了。”
“……”
对于读书人而言,这些经历本应是值得自豪的资本:热爱学问,家族声名显赫,每一项都是身份的象征。然而,在林蒙眼中,这一切都显得微不足道。
徐经眼中泛起一丝红光,他跪在地上,不愿起身,心中不甘:“这世上,难道真有我徐经敬仰不得的师长?往日里,不知有多少人垂涎三尺,想要加入我的门下。”
他深吸一口气,心中有了计较,便道:“学生家藏万卷,‘万卷楼’中珍藏着宋元时期流传下来的无数古籍,天文、地理、游记等类目,学生皆能倒背如流。四书五经于我,不过是功名利禄的工具,而天文地理、经史古籍,才是我真正所学的精髓。”
这是他的底牌,也是他的杀手锏。
事实上,他并非虚言。自南宋起,徐家便以大儒世家着称,他的祖父们曾收集了无数古文献,这也是徐家子孙为何能在历史长河中留下痕迹的原因。
林蒙有意挫一挫徐经的锐气,冷笑道:“天文地理,能当饭吃吗?”
“……”
此刻的徐经,内心充满了悲愤,他感觉自己如同走投无路。
林蒙话锋一转:“你的才学,连做我徒孙的资格都不够,我已有劣徒江臣,你拜师之事,不必再提。”
江臣:“……”
一旁的杨管事看得瞠目结舌,他不敢在少爷面前妄言,生怕丢了他的面子。但内心却是又气又急,少爷啊少爷,这么一位青年才俊,你何必如此羞辱他。
心中满是感慨与惋惜,他不禁瞥了一眼唐寅、欧阳志人等人,心中不禁叹息:现在的读书人啊,真是让人头痛,简直是无可救药。
夜幕降临,徐经带着一腔苦涩,收拾行囊,准备次日搬离。在这尘封的书楼中,一盏青灯摇曳,照亮了他满是伤痕的脸庞。
他沉重地长叹一声,眉宇间满是难以掩饰的郁郁不平。然后,他苦涩地摇了摇头,眼神中闪烁着对友情的深深眷恋:“伯虎啊,我有时候真想和你换个位置,成为那样的人——恩公。他言语锋利,宛如刀剑,却胸怀壮志,英勇无畏。旁人如何评说,我并不在意。可对我来说,若能拜在他的麾下,哪怕只是为他执鞭坠镫,心间也是甘之如饴。”
徐经对林蒙,那份感激之情,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回想当年,他犯下的错误,实在是大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徐家在江南赫赫有名,虽在京师也有几分薄面,但一旦牵扯到那桩舞弊案,那些往日的故交旧友,无不噤若寒蝉,无人敢伸出援手。
徐经并不怪他们,这样的深宫秘案,牵一发而动全身,即便是亲生骨肉,恐怕也只能黯然神伤。
然而,唐寅的一番恳求,却让林蒙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作为唐寅的恩师,林蒙只因徐经是唐寅的挚友,便毅然决然地站到了他的身旁。
你看,这样的恩师,简直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让人望尘莫及。
而林蒙不仅出手相助,更是把事情办得妥妥帖帖。他不仅让徐经从诏狱中重获自由,还帮他恢复了名誉,甚至……让天子亲自下了罪己诏书。
这难道不是大智大勇的体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