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读盛脸上的胡茬齐齐冒出来,因失血过多,很苍白。双手无力的放在盘起的双腿上,有风吹过来时,被咬碎的麻衣翻动着,血肉便更明显的暴露出来。
我是因为不忍才没有一个人独自离开?还是因为愧疚或是残存的仁义?若是他死了,我将如何独自生活在这混沌的梦境中?我是因为无法忍受一个人的寂寞才冲向恶狼?这些疑问让我陷入莫名其妙的情绪困境,但眼前人的状况实在叫人揪心,我不能再胡思乱想下去。
眼见着他身上的龙牙草逐渐被血污浸透,我猛的站起身朝远处跑去。
我想起昨天下午碰到那片龙牙草,就在离山顶不远的山窝里,虽然天气反常,但那里空气潮湿温凉,龙牙草的长势极好。
我当然十分害怕自己孤身一人再遇不测,可比起可能快要死掉的肖读盛,我已然顾不了那么多。奔跑间听不清肖读盛说什么,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内。
幸好路途算不上远,来回共半个小时,我已经抱着一整怀龙牙草回到我们藏身的地方,肖读盛闭目养神,我找了平坦的石块,把龙牙草洗干净平铺上去,再抓起另一个石块研磨敲打,龙牙草绿色的汁水逐渐流满了那块放在地上的平坦的石块表面。小心的收集在废弃的半个破瓷杯中,走到肖读盛身后,这期间他未和我说过半句。
“有点疼,你忍一下。”不经他同意,我轻轻撩起铺在他后背和肩上的麻衣,将原本沾满血水的龙牙草缓缓取下,又将新研磨好的碎烂枝叶连带着汁水轻轻地黏在伤口处,实在不稳固的那些草叶,只能加了一点力量按压固定。
肖读盛像再次昏迷一样,不发出任何声音。
有些地方的皮肉已露出腐败之色,我心中惊诧和慌乱,怎么会这样子...绝不能放任不管,放下麻衣,走到他面前。
“我家常备云南白药粉,我去取,你等我。可以喝的水就放在你身旁的铝锅里...”那是一个变形的已经氧化成乌黑色的带着缺口的铝锅,在身后的水流边捡到时,我高兴了好一会儿。
“不必,死不了。倒是你,别在上山路上摔死。”肖读盛故自恶毒,倒使我放心自己上山时他有气力自保。
再看一眼,他的睫毛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层水雾,在太阳光下闪着荧光,我几乎不能自持的想上去轻掸一下。
因为疲累和惊吓,返回山顶的路于我而言很费力,不知走了多久,太阳已经升到当空。不过,细细看来,旁边的河道走向虽与下山时遇到的那条相似,可隐隐中透着一种道不明的清冷。河岸边竟有小小的、绿绿的小草。再顺着河流向上看去。河上游竟有大片大片的绿,不知是活着的水蓼,还是其他已经生长起来的河中物。
河流大部分已经消融,有些浮冰很倔强地呆在原处,一部分在河水的冲刷下奔流向下,河边的气温也不让人觉得冷颤无法忍受。虽然周边的树木杂草仍是枯枝败叶的景象,但这河流像是马上就要活过来,马上就能温暖和煦。
蹲下身,双手舀水,已解口渴,竟看到河流中有小鱼游动,兴奋无比。这些小鱼完全可以抓来给肖读盛吃,高蛋白的食物有益于他的伤体恢复。
上下左右又看了一番,希望能找到合适的工具捕鱼,但转念一想,时间不可再耽搁,更何况恐有恶狼再袭击,便又起身匆匆上山。
半小时后终于返回儿时的家中,翻箱倒柜的取了药,未歇半刻又急忙下山。到了肖读盛所在的林中草滩上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天已不是大亮。
许是早知道是我返回来,直到走近身边,他才睁开双眼。身旁锅里的水减少了不少,他起身,我连忙探过身去扶着他的手臂。场面有点滑稽,因为与其说是我扶着他,倒不如说我又以小丑的姿态倚靠着他,不过他未拒绝,我就依然保持着那样的姿势。“我们继续下山去,山里风景虽好,可不知哪时就得丢掉性命,山下虽无趣,也不见得就一定孤独致死,是不是,宋青?”他半开起玩笑,语气不像我刚才要离开时那么冷淡,不过也丝毫没有听出他是不是关心我能否取到云南白药,更不关心我是不是能拿到某些广谱抗生素或是消炎药。
“行,不过先上药吧,总得止血了才好再赶路,我的确不该一意孤行的上山,对不起。”我知道他的话不是埋怨,但深重的歉意是要适时表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