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语的嗓音继续在他耳边回响,激荡起狰狞可怕的涟漪,“一旦将您除掉,他们就会把事情推倒潜入京城的元蒙间谍身上——锦衣卫那边很多人是心向太子的,别说捏造个把个假间谍,就是抓到几个真细作也不足为奇。”
“到时候,圣上只能化悲愤为力量,奋勇出征攻打北元那边了,他毕竟年事已高,再这么折腾着,这个皇位没几年就要属于太子、太孙父子了。而您,就只是那黑漆漆的一个牌位,一座孤坟……”
只听砰的一声,朱高煦狠狠的捶在了茶案上,他的力道巨大,顷刻之间木板子断裂,碎屑纷飞!
“黄口小儿,竟然也胆敢谋害我!!!我非要将他碎尸万段不可!”
朱高煦眼中凶光熠熠,站起身来就要冲出去,却被身后薛语喊住了,“你现在跑到圣上那里,没有任何证据,他会为你做主吗?”
他话锋一转更加犀利,“还是你干脆跑去杀了朱瞻基?他可是圣上最喜欢的孙子,你杀了他又没有切实证据,就算没赔命也要被罢黜圈禁,而你的兄长太子殿下,可不止这一个儿子,他喜欢的几个选侍美人,都为他生下了三个幼子了……谁是最后赢家,你冷静下来就明白了。”
朱高煦满眼的凶光,在这一刻凝滞停顿。
他也明白了薛语的意思,半晌,才颓然坐倒在长椅上。“难道就这样任由这小崽子杀到我头上?”
“殿下不用担忧,如今您已经提前知晓了这桩阴谋,就可以徐徐图之来破解——况且。我和东厂的督主大人,可都是站在您这一边的。”
景语的嗓音亲切而恭谨,朱高煦看着他,顿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深深躬身行礼,道:“多亏了先生,今后还请继续助我——待孤王顺利登上宝座。必定要为先生封王拜爵,赐下永袭不减的丹书铁券……”
他是混久了行伍的人。说的都是武将至高的荣誉,突然想到眼前这人是文士出身,于是连忙又道:“先生若是愿意,孤王愿意以内阁首席大学士的位置。扫榻以待。”
景语目光清明,微笑仍是那般如沐春风,让人喜欢信赖,丝毫不见任何喜色,“殿下言重了,小臣只是出于公义和良心才愿意替您揭露这桩阴谋的,殿下英姿勃发有昔日秦王之仪,他日等您登临帝阙,小臣只愿归于翰林修书。做个闲云野鹤罢了。”
朱高煦暗道这帮文人就是矫情,事先都得声明自己不慕权势富贵,于是呵呵一笑。“先生大财,宛如孤王之孔明和子房,将来还要多多仰赖先生呢——您看,如今这局势,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景语微微一笑,那成竹在胸的气势感染了朱高煦。越发觉得他高深莫测,“这有何难。只要您不动声色,暗中也调动府兵,如此这般到了七月初四那日……”
他低声面授机宜,朱高煦越听脸上笑意越深,听完也觉得计划妥帖尽善尽美,于是又是深深一揖,“我这就照先生说的去做。”
“殿下别急,在我们的计划发动之前,先要除掉一个心腹大患。”
景语低沉的嗓音让朱高煦感觉微微颤动——那是吞噬天地般的诡异杀意,他狐疑道:“是谁?”
“就是被关在大理寺狱中的纪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