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夏陷入了沉默,半晌后,身体后仰靠在椅子上:“江弋,所有人中,你跟着我是最亏的,别人再怎么样都有个一官半职,唯独你……”
“我不亏,主子,我不要官职,我现在就很好,我找到了生活的意义,也完成了父亲和祖父的遗愿,我亲眼看着天幽国强大起来,并且其中有我的一点点功劳,我已经很满足了,如今,我只想好好地陪着小公子和小小姐。”
他没说陪着主子,不过,陪着小公子和小小姐就是陪着主子。
“你该有自己的生活。”商夏轻声道。
“主子,这就是我的生活,我喜欢这样的生活。”江弋说道。
话落,他又说,“主子是不是怕蒙世子吃醋啊?哦,我已经跟他谈过了,说我对主子并无那方面的意思。”
商夏:……
商夏忍不住好笑:“行,那就一起去吧,两个调皮鬼就交给你了,江弋叔叔。”
“哈哈哈,没问题。”
两天后,商夏见到游林子和小月的时候,首先看到了小月手里牵着的一个小小孩童,是个男孩儿,和他父亲如出一辙,不过一双眼睛,却像他的母亲。
小男孩儿脖子上挂着一个小葫芦,一见面,他就将小葫芦送给了商夏。
“你一定是夏姨吧?娘亲总是提起你,说你是全天下最美最厉害的女子,一定是你了,夏姨。”男孩儿仰头看着商夏,眼睛亮晶晶的,极有神采。
“谢谢。”商夏收下他的小葫芦,并送了他一把小刀。
游林子一阵哭笑不得,不愧是夏夏,送的礼物也非同一般。三岁小孩儿,别人送糕点糖果,她送刀子。
“小姐!奴婢想死你了。”
小月抱着商夏就大哭了一场,直到商夏训她,“孩子看着呢。”
翌日清晨,一辆并不招摇,却布置得极为舒适的马车,从南门驶出望京城。
朝阳初升,晨光万丈,宗寰一色玄服站在高高的城楼上,静静看着商夏和宗云蒙的马车渐行渐远。
皇帝两手交握背在身后,脸上面无表情,挺直的身子一动不动,如同一尊雕像。
姐姐,今后的路,哪怕孤独,朕也一定会好好地走下去。
就在这时,太监总管岑非走上前来,在宗寰耳边说道:“陛下,神医游林子来了。”
宗寰微微一愣,随即道:“请。”
新晋神医游林子走上前来,朝皇帝行了礼:“师兄让我来为陛下调理身体,陛下的心病已除,身体上的病症就交给草民来处理。”
“麻烦游神医了。”宗寰客客气气地说道。
他再朝马车看去时,马车已是一个黑色的小点儿。
“得知陛下早生华发,我在来的路上已经为陛下调配了一些丹药,陛下只要按时服用,时间一长,黑发自然会再长出来,现如今的白发,也可以用药物遮掩。”
“感谢游神医。”宗寰微微一笑,抬眸看着远处虚空,姐姐,我知道是你,你的心意,朕心领了。
一家四口,携带江弋,以及这些年来商夏训练的暗卫,踏上了远游之路。
江弋直接被任命为暗卫统领,负责孩子们一路上的安危。
当然,有商夏和宗云蒙在,可能都用不着暗卫们出手。
但以防万一,还是有必要的。
路上的风景很美,从盛夏的尾巴过渡到秋季,景色变化也大。
孩子们一开始很兴奋,后来,随着旅途的新鲜感慢慢消失,便开始想家了。
他们就在这时,到达了天幽国瑜城,停留在洺河河畔。
瑜城如今重建,地址略微有些变化,选择在半山地势较高处建城,以防止以后有人用商夏当年同样的战术水淹瑜城。
商夏去了当年修建的英雄墓,祭奠了当年大战死去的商叔公、鹿神医,以及傅荣大将军等无数为保护天幽而牺牲的将士们。
祭奠完忠勇将士,几人开始寻找下一个要去的地方。
“这里是天幽国最南境了,听说瑜城东边有个著名的枫林村,那里的秋景绝美,要不我们去看看?”江弋提议道。
“好啊,那就去枫林村。”
商夏是知道这个枫林村的,天幽国的城镇村落,早已尽在她脑海之中。
只不过当年南境战乱纷纷,没空去看看罢了。
宗云蒙没意见,只要和夏夏与孩子们一起,哪里都是晴天。
十一月初,枫林村一片漫天火红,红彤彤的枫树叶子装点着整个宁静的村庄,形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
半路上,商夏和宗云蒙一行人没水喝了,正好遇到一户人家。
这户人家并不在枫林村中心,只是在边缘地带。
他们家是一间茅草房,有着一座清幽宽阔的院落。
院子里养着几只鸡,种着几样小菜,晒着些干蘑菇,一个男子坐在轮椅上,正从身旁木桶里舀水,给自己种的花浇水。
雅风和霁月见到院子里有人,不由欢快地跑过去,叩响门扉:“叔叔,我们路过这里,可以讨口水喝吗?”“可以,进来吧。”
轮椅上的男子一边应声,一边回过头来,看到门口两个颇为眼熟的孩子,神色一阵错愕。
这也太像了!
尤其是眼前这男娃娃,和宗云蒙简直如出一辙。
女娃娃更是让他一愣,一双水汪汪黑亮亮的大眼睛,脸上满是笑意,唇角梨涡漾开。
如此相像,若说不是她的女儿,战九州都不信。
战九州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心脏骤然一缩,他抬眸看去,只见两个孩子身后,果然是几个故人。
战九州愣住。
商夏,真的是商夏。
比战九州更愣的是宗云蒙!
他是真没想到,和夏夏游个山玩个水,居然都能遇到故人,而且,这故人还是战九州!
江弋暗暗嘀咕了一句:这也太巧了,主子的手下败将……
院子的门扉打开,商夏跟着孩子们轻轻走进去,一边看着战九州,一边随口问道:“战王的腿怎么了?”
战九州从轮椅上直起背,抬眸看着商夏,如老朋友一般道:“不小心从山崖上摔下来,摔断了,已经有好些年头了。”
“你一个人住在这儿?”
商夏在院子里石墩上坐下来,仿佛两人曾经不是敌人,而是老友。
战九州摇摇头:“不,还有我的妻子和儿子,以及一个亲信。”
说话间,里屋的人听到动静走出来,战九州的亲信卫言也从屋后走了出来。
一个年轻妇人站在房门口,看到商夏和宗云蒙一行人,不由得一愣,随即,热情地走了出来。
“夫君,家里来客人啦,客人安好。”妇人寻常打扮,笑意盈盈地和客人打着招呼。
她身后,跟着一个三岁多,和雅风霁月差不多大年龄的孩子。
孩子并不怯生,出来后就站到了父亲身旁,一双眼睛打量着陌生的来客。
战九州回眸对妇人微微一笑:“是的,我的两位老朋友,这是他们的孩子。”
“小宝,快给小客人拿些干果吃。”妇人连忙说道。
“好的,娘亲。”
小宝一听,连忙就跑回屋里,提了一篮子花生和核桃出来。
妇人也忙回房拿水壶,给商夏和宗云蒙沏上一杯热茶。
“夫君,今儿家里来客人,也没什么好招待客人的,我去宰只鸡,再杀只兔子,客人们,你们今天就在我家用饭吧。”
“那就辛苦夫人忙碌一番了。”战九州看着妇人,笑道。
“多谢夫人。”商夏和宗云蒙也从善如流地说。
“没事儿,不辛苦,一点都不辛苦,招待夫君的故旧是应该的。”
妇人一边说着,一边拿帕子替战九州擦着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上的泥土。
战九州笑着,握了握妇人的手。
妇人顿时一阵脸红,不好意思地看了商夏和宗云蒙一眼,忙回厨房做饭去了。
“尊夫人不错。”商夏道。
战九州抬眸看着商夏,满眼笑意:“那是,我夫人可是枫林村的村花,烧得一手好菜,红烧兔丁是她的绝活。”
商夏笑:“那我可得好好尝一尝。”
宗云蒙坐在一旁,不知道该说什么,回头一看,只见三个孩子已经打成一片,玩儿得不亦乐乎。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