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姝半晌没有说话。
“夫人,有句话老奴一直憋在心里,今日斗胆与夫人说上一说。”
“与夫人相处的这段日子,老奴知道夫人是个善良的女子,和世上很多女子都不同,又聪慧又坚韧,也难怪侯爷如此疼惜夫人。”
“茜娘这话,实在是愧不敢当。”谢姝苦笑,“我若是真像你说的那般,如今我二人也不会是现在这般境地。”
“老奴不知道侯爷和夫人为了什么置气,只是想求夫人莫要同侯爷计较,侯爷长这么大从来没将别的人放在心上,只有夫人,若是他真的为了什么憋着气,也只是因为太在乎夫人了。”
“侯爷这一生太凄苦了,还请夫人多多疼惜些吧。”
五月初三,这个看似寻常的深春午后,雪落居里的后厨房里里外外一阵鸡飞狗跳。
院里,谢姝挽着袖子,看着手里抓的肥鸡拧紧了眉头。
肥鸡的眼睛瞪得溜圆,脖子一颤一颤的,仿佛在嘲笑抓它翅膀的人。
谢姝看了看右手里的刀,叹了一口气。
这要怎么下手?
“小姐,您都在这儿和它大眼瞪小眼两刻钟了……”
雪落居的主厨阿丁手里拎着两颗白菜,路过院子的时候,试探性的问道:“要不,阿丁帮帮您?”
“额,其实我更想自己把一切都准备好的……”
阿丁是个操心的性子,他放下了手里的菜,把谢姝手里的鸡抓了过来。
“小姐想要做菜可没必要连鸡也要自己杀吧?我来,弄好了给您送进厨房。”
谢姝无奈的被推进了厨房,然而阿丁以为的结束,殊不知才刚刚开始。雪落居是帝京有名的店,后厨自然是忙的不可开交,本来还算宽敞的后厨,如今被一个人占了一半,而另外的一些厨子和帮工都被迫挤在了剩下的一半空间里。
他们边忙着手下的活,一边小心翼翼的拿眼偷偷扫一旁手忙脚乱的谢姝。
这个一直在府里养病,如今又嫁到侯府的二小姐怎么今天跑到雪落居后厨来做菜了?
明显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县主表情上看起来是一派淡定,然而忙乱的双手却出卖了她的下厨水平,飞溅起来的油星不止一次烫到手背,刀拿着很稳,切出来的菜却粗细不一,好几次那个刀锋就往手指上走了,急的阿丁在一边直跳脚。
这一顿饭从中午做到快傍晚,小姐好不容易搞出了八个菜,在众人齐齐松口气的表情里擦了擦手,满意的笑了笑。
谢天谢地,雪落居的后厨还健在。
雅间里,谢姝做的饭菜全部被端了上来,她颇为留心的挪了挪盘子,把几道辣菜放到了对面座位的面前。
她对卫承的喜好大概仅限于他喜辣不喜甜,还是她嫁进侯府之后才知道的。
桌上摆着西域的果酒,已经冰过的。
这种果酒上次养病的时候就见卫承喝过,找人一打听才知道是又贵又难求,她好歹是托韩晏才好不容易弄来了两瓶。
打开瓶口,果香清冽加上酒香的醇厚,沁人心脾。
谢姝不禁露出了笑容,看了看外面的日头。
她今天特地偷偷摸摸放了张字条,在一本玄九要递给卫承紧急处理的折子里,约他傍晚酉时到雪落居见面,他一定会看到。
算了算时间,也快到了。
谢姝这一等,等到了亥时正,雪落居要打烊了。
管事的带着小二在雅间的门口愁眉苦脸,不知道要不要敲门。
他们心里清楚县主折腾了一下午,做了一大桌子菜,要等的人却没有来。
管事的心里直叹气,心里却不敢妄加揣测,心疼却又不敢触霉头。
正在纠结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了。
县主站在门口,身上还带着浓重的果酒的香气。
只是她的表情看上去倒也还好,不像管事的想的那样伤心或者愤怒,也不像是喝了那么多酒的样子。
“麻烦几位了,菜都倒掉吧。”
点了点头,县主留下了一句话便走了。
管事的摇了摇头,走进了屋子,桌上的菜一口没动,那两瓶果酒却全部喝掉了。
他心里一惊,那两瓶西域的果酒他有幸尝过一次,后劲儿很大,县主女儿家家一下子喝了两瓶,怕是要醉的厉害。
事实证明,管事的的确没猜错,谢姝醉的厉害。
她出了雪落居,便一路朝着谢府的方向走。
谢府和侯府都在帝京城西,回侯府要先经过谢府。
由于已经夜深,路上没几个行人,谢姝只觉得一股火在心里烧起,无处发泄,脚下越走越快,没走多久便到了谢府。
到门口的时候,谢姝却停了下来。
不知道怎的,她突然就想起了出嫁那日卫承对她爹说的那句话。
定会让她活得无忧无虑。
谢姝嗤笑出声,转头向侯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