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却紧紧地关闭着、
我们被阻在紧闭的城门外,抬头望。
方砚山往前一步,声如洪钟道:“端王殿下,遵制回京,继承大统。尔等守城将士,还不速速开门相迎!”
城头上的诸人,如磐石般站立着,仿佛对方砚山的话浑不在意。
正疑惑,城头上突然走出来一名守门校尉高声道:“宫中传言,端王联合乔太妃谋反。杀了先帝派去宣旨的金吾卫,又囚禁了李后。我等虽然官微言轻,但也决不会任由贼人随意出入京都!殿下想入城,那便从我等尸首上踏过去吧!”
周九怒极,却无从辩解。
他没有诏书明旨。亦没有宫中的文牒。
虽乔阿娘联合舅舅从前的老部下控制了宫廷,但毕竟没有文书过堂。如今局势不明,谁也不敢贸然放人入城。
相持了半日,一时陷入了僵局。
此时若要硬闯,有无胜算暂且不论,越发显得周九“名不正,言不顺”。
众人愁眉不展之际,我心头一动,忽然有了主意。
“砚山,还记得你扣在黑水镇寺庙里的那群金吾卫吗?他们皆是贵族子弟出身,亲人中不乏官员,护军中人。现时,用上他们的时候,到了。”
周九看向我。
他想起我在黑水镇的时候,劝他的话:“这些人在洛阳定有为官的故旧亲朋,日后,用得着。官家派金吾卫来杀你,是官家的不仁。你若杀了金吾卫,便是你的不仁。今时今日,周九你的声名要紧。”
我劝他留下的那一份“仁慈”、一份“放过”,成了现在这个关键时刻的“曙光”。
我从方砚山处讨来了那些金吾卫的名册。
随即,将那份名册细细看了一遍,点了其中的一个名字:肖方。
金吾卫肖方,其兄长正是洛阳守城校尉,肖统。
看来,突破口已经找到了。
在方砚山的陪同下,我二人一路翻墙越壁终于在巳时踏入了肖府。
夜凉如水,一灯如豆。
肖统并没有睡去,他正襟危坐,在烛光下看书。
那是前朝一本史书,说的是一名守疆卫土的将军,如何征战沙场,如何守疆卫土。
他看得津津有味。
此人能对这类书籍有兴致,那就说明他必然也有些报国之志。
且他虽然被蒙蔽,以为周九谋反。但大势所趋,他仍能不卑不亢,可见其忠勇。
是夜。
我与方砚山以肖方之命为胁,以当今天下大势为导,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终于劝服了他。
次日寅时,洛阳城门,打开了。
城中已有一众官民,跪拜在地。
那是昨晚,肖统领着我们一起去拜访过的,众多金吾卫的亲属和有意投向周九的官员。
周九迈着沉重而缓慢的步子进了城,一一将众人扶起。
在一片簇拥下,他从容地走向皇宫。慈安殿内。
乔香儿焦急地等待着。
忽而,殿外终于进来个小内侍报信:“端王……端王入宫了!”。
乔香儿猛地站起来,疾步出殿门。
她宝蓝色的长袍拖尾横亘在周九和各官员之间,将殿内的官员同殿外的周九隔开。
“吾儿——”她抱着周九,垂泪一场。
少顷,她抬头,道:“一路辛劳,儿又清瘦了好些。”
周九上前,迎着乔香儿伸过来的手,将脸贴了上去。
“乔阿娘放心,孩儿安好无恙。”
乔香儿点了点头,拉着周九的手,踏入殿内。
我和方砚山一行人缓缓跟在身后,进入殿内以后,便束手立在一旁。
偌大的慈安殿内,鸦雀无声。
“兄终弟及,名正言顺。端王今日返回京中,理应继任大统。诸位,此时不拜,更待何时?”
乔香儿抬高了声音,郑重向众人道。
三三两两的臣子拜倒在地。
余下数人不是在观望,便是同陇原李氏关系亲近的人。
周九冷笑一声,看向其中二人,缓缓道:“便是你们在城中散布谣言,又暗自怂恿守城护军,不开城门?”
那二人两股战战,面色如纸。
周九手起刀落。
两颗人头滚落在地。
温热的鲜血溅在威严的慈安殿内。
这一道催命符下,余下众人不敢再犹豫,纷纷跪拜在地。
随着众人的高呼,我和方砚山也缓缓跪倒在地。
“将朝中李氏一党,尽皆除去,一个不留。”站在高处的周九沉声道。
杀戮四起。
……
“若有朝一日,我能回到洛阳,我必然报答你们。”
“如何报答?”
“以天下之贵,以万帛之财,以我洛阳周九郎一颗真心。”
周九在黑水镇时说的话,萦绕在我的耳边。
礼乐声起。
周九,终于登上了皇位。
他再也不是周九。
而是新帝刘怀。
那高高在上的皇位,仿佛一道天堑,将我们和周九隔在了两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