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中,传来一阵阵尖厉的叫喊。
“殿下,殿下,您快下来,快下来啊……”
宫人内侍们哭着央求道。
一个穿着金黄色锦袍的小小的身影,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
原来是皇长子刘慎又发病了,趁着嬷嬷不留神,从隆佑宫跑了出来。不知怎的,爬到那高高的山石上。他眼神混沌,眼白突出,一片茫然。
他时而盯着天上的云朵,时而张开双臂,作向下飞的姿势,口中喃喃道:“我有翅膀啦……我有翅膀啦……我要飞去找母后,找舅舅……”
宋丹青被幽禁在冷宫。宋誉铭去了岭南修渠。
孩童的心智,一时无法接受如此大的变故,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夕之间,疼爱他的母后和舅舅,都再也见不到了。
侍卫们欲爬上去,将他抱下来。
皇长子见状,大喊道:“别上来!你们谁敢上来,我现在就跳下去!”
侍卫们都害怕担这个责任,犹豫着,不敢上前。
这时,乌兰手里捧着一捧蜜饯路过。
自上次落水,阿九便命她在勤政殿休养。一碗碗的汤药喝下去,她的身子早就好恢复如初了。在勤政殿待着发闷,她出来四处溜达。刚去御膳房抓了把刚做好的蜜饯,一颗颗抛到空中,再用嘴巴接住,唇齿间甜滋滋的。
她听到了动静,奔了过来。
皇长子满是戒备地缩了缩,道:“孟娘娘,你也不许过来!”
乌兰想了想,道:“慎皇子,孟娘娘给你变个戏法儿,好不好?”
她将宽阔的袖袍来回摆动了几下,一只雪白的鸽子钻了出来,“嗖”地飞到天上。
皇长子看得出神,道:“孟娘娘,您能把我变成一只鸟吗?”
“可以。”
“真的?”
“当然是真的,只是——”乌兰卖了个关子,道:“只是,你得听孟娘娘的话。”
皇长子点头道:“我听,我听。等我变成了鸟,就可以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了。”
乌兰将蜜饯塞到腰间的囊中,尔后,向皇长子伸手道:“孟娘娘先接你下来。然后,咱们再慢慢儿变。”
皇长子迟疑着点点头。
乌兰一点点靠近。
皇长子顺着山石,慢慢地往下爬。忽然,他打了个哆嗦,似想起什么,喊道:“我不要信你们,不要信任何人……你们都是哄我的……宫里的人都是哄我的……”
他一激动,脚下踩了空,小小的身子直直往下坠。
乌兰连忙一跃接住他,手腕被山石划了一道口子,鲜血淋漓。
乔灵扶着乔太后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乔太后怒气腾腾地打了负责看顾皇长子的嬷嬷一巴掌,骂道:“废物!连个孩子都看不住!”
那嬷嬷跪在地上,不敢言语。
乔灵微笑道:“慎儿,你是怎么回事,又偷偷跑出来了。你可知,你皇祖母有多担心你?你父皇将你交予皇祖母宫中教养,你若有个三长两短,责任可都在你皇祖母身上。”
乔太后看着乌兰怀里的皇长子,肃然道:“慎儿,过来,到皇祖母身边来。”原本想着,宋丹青倒了,将刘慎抚养在隆佑宫,是个筹码。毕竟,官家膝下单薄,只有刘慎这么一个儿子。刘慎之于储位,还是大有希望的。
可没料到,这孩子居然疯癫了。
动辄就生乱子。
筹码,变成了大麻烦。
没有哪个皇帝会立一个疯孩子做储君。
她要付出的心血,却一点少不了。
乔太后有苦难言。烦闷憋在心里,便化成了对刘慎的严厉和苛责。
皇长子窝在乌兰怀里,嗫喏着:“皇祖母,慎儿错了”。
他不敢上前。
乌兰摸了摸他的头,掏出一颗蜜饯,喂到他口中。
他吃着蜜饯,紧绷的身子慢慢松缓下来。
乔太后一步步逼近,厉声道:“慎儿,皇祖母让你过来。”
皇长子又害怕起来,唯唯诺诺道:“皇祖母,慎儿错了,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他慌乱中,搂住了乌兰的脖子。
“身为皇子,怎可如此任性。皇祖母命人唤了太医来,有病,就好生吃药。莫要再乱跑。伤着了,可如何是好?”乔太后道。
皇长子“哇”地哭出声来。
“母后——”
阿九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向乔太后行了个礼。
乔灵等皆下跪,齐声道:“官家万岁。”
乔太后面带愁容,道:“官家,慎儿这副模样,哀家看着,着实痛心。”
阿九走到乌兰身边,俯下身子,摸了摸皇长子的小脑袋,道:“慎儿,你跟父皇说说,怎么回事?”
皇长子低头,道:“父皇,儿、儿臣……孟娘娘救了儿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