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兰道:“你既然知道我是什么人,便该清楚,杀了我,会有什么后果。你们行走江湖,只为安身立命,命都没了,财有何用?此为害大;你不伤我的性命,我可以帮你想个法子,让你在雇主那里交差。你两下里,都不得罪。此为害小。你得了雇主的钱财,忠人之事,此为利小;你两边的财都兼收,此为利大。”
刘恪笑笑,手中把玩着一柄嵌着红宝石的短刀。
“嗖”的一声,短刀出了鞘。
刘恪将刀刃轻轻在乌兰脸上划动着:“盗亦有道。我们江湖中人,靠一个‘义’字行天下。岂能说背弃雇主,便背弃雇主?”
刀刃冰冰凉凉的,悬在乌兰眼前。
她面上却无有惊惧之色。
刘恪看着她的眼睛,觉得自己好像捕到一头蒙昧的小兽。
宫里的人,将她诓骗出宫,再在宫外买凶杀人。人死在宫外,比死在宫内干净。之所以雇佣“飞雪门”的人,是因为,飞雪门堂部不在临安,杀了人就跑。她死了,便死了,不留痕迹。
她现在的处境何其像十一年前的他。
刀俎上的鱼肉。
被人算计,被人迫害,无有还手之力。
当年,他其实无心皇位。父皇有十几个皇子。他因为幼年患急惊风,瞎掉了一只眼,在兄弟当中,一直都是自卑的。他醉心于书法、剑术,只想好好活着。奈何皇兄忽然驾崩,他成了皇兄最年长的皇弟,被议储。一下子置身于风口浪尖之上。
他装病,躲在王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夜里,躺在榻上,听到风声裹挟着脚步声。他知道,有人来暗杀他了。
不管他怎么与世无争,乔香儿都不肯放过他。
他的存在,就是威胁。
他在王府老管家的掩护下,逃出了临安城。
在江湖打滚这么多年,他终于也裹上了一身的鳞片,一身的铠甲,一身的刺。
他再也不是那个软弱可欺的七皇子了。
他要向乔香儿和九弟索债。
他们心安理得地在皇宫享受富贵尊荣,而他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却要隐姓埋名、四下避祸。凭什么?
祖宗礼法在上,他要把原本属于他的东西夺回来。
乔香儿那样阴险毒辣的女人居然也能母仪天下?他要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乌兰的话,打断他的沉思。
“喂,横竖,我现在也没法回宫,我也有些拳脚功夫,不如,我加入你们吧。下次你们去绑人,我去搭把手。”
“什么?”刘恪不可置信道。
乌兰认真道:“你们也要招兵买马的吧。我就当你们的小兵,不行吗?”
一个皇妃,居然也想着投绿林。
刘恪想着想着,哑然失笑。自己一个皇子,不也入了绿林么。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宫里的荣华富贵,你不享,为何要跑出来?”
乌兰思索道:“宫中规矩多,虽然靡衣玉食,但不如浪迹江湖,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来得洒脱。”
“浪迹江湖?”刘恪摸了摸鼻子:“你知道是什么是江湖吗?”
“江湖就是快活!”乌兰爽利地答道。
刘恪大笑起来。他好久没有这样痛快地笑了。到这一刻,他终于有些明白,这个女子为何能得到刘怀的宠信。她与那些官家女子、闺阁千金太不相同了。
“你笑了,就是答应了,那你现在把我解开吧。”乌兰道。
刘恪手中的短刀挥了几下,她身上的绳索除去。
紧接着,她的拳头如风一般扫向他。
刘恪与她打斗起来。
门外的兄弟们听见动静,连忙闯进来。
乌兰适时地收了手。
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一身男装让她看起来像个清俊的小哥儿。
“我就是想让你验验我的身手。又不是想跑。再者说,你们这里这么多武艺高强的人,凭我一人之力,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你们紧张什么?”
她向刘恪抱拳道:“怎么样?我能加入你们了么?”
刘恪缓缓地点了个头。
“我饿了,要吃东西!喂,我现在是你们的同伴,总该让我吃饱饭吧。”乌兰觑着他。
刘恪向一旁的兄弟使了个眼色。
不多时,一盆鸡肉、一盆瓜果被放在乌兰面前。
乌兰撕了鸡腿,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刘恪看着,又笑了起来。
“在哪儿都不能耽误吃喝!”乌兰又啃了一口青瓜。
这荒僻山寨的吃食,带着乡野的味道,清甜。
她含含糊糊地说着:“现在你们要给我安排什么任务么……”
刘恪道:“你刚说帮我想个法子,去雇主那里交差。什么法子?”
“我是幻戏伶人出身,会些障眼法。你去菜市口,收具女尸来,我将其幻化作我的模样。你拿去交给雇主,雇主定不会起疑。”
“你不好奇我的雇主是谁么?”刘恪双手抱于胸前道。
乌兰盯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她心里猜了个七七八八。
还是希望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