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作声。
合欢影里空惆怅,苍茫云烟罗袖香。
她与阿九,一同骑马偷跑出宫,一起喝酒,一起吃糯米包,一起逛花船。她带着他耍无赖,脚底抹油逃酒债。他去御膳房,亲自给她煮生日面。
到底也曾有过一些温馨的时刻。
他接着道:“距今,不过才大半年,倒像是过去很久了。日子过着过着,有时很短,有时很长。”
她还是不作声。
他站起身来,踱到她身边,一把扯下她的蒙面,抓住她的下颌,厉声道:“你告诉朕,你为什么要去救那个和尚?自你入宫以来,朕有哪一点对你不起,你竟如此欺朕。”
强大的胁迫感,包围着乌兰。
乌兰道:“净空法师,乃得道高僧,来京讲佛以来,颇有声望。臣妾,臣妾,臣妾恐官家囚禁他,伤了圣誉。”
“这么说,皇后倒是为朕考虑了……”阿九道,“皇后为何不说实话,你早在进宫前,便与他相识了!”
乌兰心里遽然一跳。
“皇后从前是幻戏伶人,走南闯北,去过的地方不少。当初,皇后是以幻戏伶人的通关文牒,从大理入境中原的。有记录在案,清晰可查。而这个净空法师,朕派人查过,他是从大理去往天竺的,剃度不足二年。皇后与他,早前,必有瓜葛。这些,都罢了……”
是,念及第一次欢好时,她尚是完璧之身,她进宫前有什么情愫,他可以不追究。
“但你现在,还念念不忘,便是,便是……”他心里满是火,加重了语气,道,“便是水性杨花,有失体统。”
乌兰觉得煞是刺耳,想驳他几句,又听得阿九冷冷道:“朕不屑再与你纠缠这些腌臜之事。朕要废后。”
还好,仅是废后而已。
比乌兰预想的要好很多。
乌兰松了口气,道:“横竖现在,朝堂局势也用不着臣妾这颗棋子了。要废,就废了便是。臣妾只求官家莫要因为一时猜忌,殃及无辜。净空法师,官家将他逐出中原国境便好,莫要伤了他的性命。”
“啪!”
清脆的声音,绕着殿内打转。
阿九伸手,打了乌兰一巴掌。他面色发青:“到现在,你还在惦记那个和尚!寡廉鲜耻!”
乌兰懵了。
眼前这个男人,跟她夫妻一场的男人,居然出手打她。
用那般龌龊的字眼,辱骂她。
她仰头,笑了几声,道:“寡廉鲜耻?官家身为君王,君觊臣妻,有什么资格说臣妾寡廉鲜耻!”
两人顷刻间浑身都长满了刺,用尽力气,伤着彼此。
多日以来的流言蜚语,在阿九的心中炸开。这一瞬,他跟这个女子赌气,跟天下人赌气:“对,朕就是要君觊臣妻。君为臣纲,为万民之纲,朕要让所有人看看,什么是纲常!朕的天下,朕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来人,传兰台令,拟旨!”阿九厉声道。
乌兰神色凝滞,脚下一个趔趄:“你想做什么?”
“纳白氏进宫!”
内侍推门进来。
阿九道:“送她回琼华殿。”
内侍俯身:“是。”
阿九看着乌兰,残酷而沉郁,道:“朕要让你好好儿观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