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儿牵着小小人儿,往前走。
奉圣夫人忙道:“殿下,知意公主还走不利索呢,您莫要带她走得太远,当心磕着碰着。”
悯皇子道:“嬷嬷放心吧,我只是带妹妹去看看鸟儿,不会摔着的,很快就回来。”
奉圣夫人跟在他们身后看护着,生恐出什么岔子。
可就在这时,有个体已的宫人来找奉圣夫人,说她家的大姑娘来宫里寻她了,府上出了要紧的事,女婿被衙门捉起来了,请她拿个主意。
奉圣夫人道:“到底是年轻,没经过事体,这有什么可慌的?不拘求哪一抿子的人情,便罢了。”
宫人道:“您老有所不知,听大姑娘说,女婿这回惹的人来头不小,在临安城东的花街赌坊里吃多了酒,打了京兆府尹家的嫡公子呢!”
奉圣夫人一听,骂道:“下流种子!灌多了黄汤,不说安分守己地挺尸去,惹了这样大的祸!多早晚死了才好呢!”
话虽如此,顾及女儿,她还是要去善后。
皇帝乳娘,御封的一品公夫人,少不得要去卖卖老脸了。
奉圣夫人嘱宫人跟着悯皇子和知意公主,抽身去了。
御花园连着宴饮几日,宫人们多半有些疲了。恰又值未时,一天当中最炎热的时候。大太阳晒着,那宫人从腋下解了帕子扇扇风,一个错眼不见,竟看不到悯皇子和知意公主的影踪了。
宫人急急四下里寻找。
悯皇子往西走着,满心的好奇。
“昭阳殿”三个大字,在日头底下闪着耀眼的光芒。这座宫殿看上去很新,十分气派。金顶,朱门,琉璃瓦,柱子上被能工巧匠雕着腾飞的凤凰。汉白玉栏杆台基,说不尽的富丽堂皇。
满后宫,找不到比它更美的殿宇了。
平日里,父皇和奉圣夫人总不许他和妹妹到这里来。
听宫人们私下里说,这里关着一位姓孟的娘娘,她见罪于父皇,所以被幽禁在此。
父皇为什么要用这么美的宫殿关一个罪人呢?
有一天晚上,他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奉圣夫人跟父皇说话。他得知一个秘密:那位被关在昭阳殿的孟娘娘,居然是知意妹妹的生母。
父皇为什么不让妹妹与生母相见呢?
他想不明白。
他原先还以为妹妹的母亲跟他的母亲一样,死掉了,父皇才把他们养在勤政殿的。
父皇对这位孟娘娘讳莫如深,却又那般疼爱知意。
疼爱得让他嫉妒。
父皇只有在看着知意的时候,才会流露出比御湖的水还要温柔的眼神。他多么希望父皇也用那种眼神看他啊!可是没有。从来没有。
不管他多么努力,多么乖巧,父皇始终没有夸赞他一句。
最让他难受的是,知意过生日,父皇弄出这么大的阵势,还免了百姓赋税一年,说要普天为公主贺。他呢?他过生日的时候,父皇忙碌了一天,竟忘却了。最后还是在奉圣夫人的提醒下,循旧例赏了他几样器皿。
跟知意相比,他算什么呢?
没有人知道,他昨晚偷偷躲在被子里哭了好久。
刚刚,他玩弹弓的时候,看见有黑影飘去昭阳殿,像是老嬷嬷讲的《山海经》里的怪物。嗯,怪物一定是去咬孟娘娘了。
他忽然想使坏,把妹妹也送去,让怪物吃掉。
从此,父皇可就是他一个人的父皇了。他可以独占所有的宠爱。
“知意,你听不听皇兄的话?”悯皇子问道。
知意圆圆的眼睛纯真地看着悯皇子点点头。在她幼小的意识里,皇兄是跟她一起住在勤政殿的人,是她的亲人。
悯皇子指着昭阳殿,道:“这里头,住着你的亲娘。”
知意很懵懂。
没有人在她面前说过这两个字眼。
悯皇子神神秘秘道:“亲娘,就是把你生下来的人!最亲最亲的人,懂了吗?你想不想进去看看?”
知意吃着手,盯着悯皇子,像是等着皇兄带她一起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