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但,仍有人不服,道:“连兰台令,都未来得及听到官家旨意。凭什么说,你手上的旨意是真的?”
白若梨笑了笑,腰间露出的兵符很是显眼——
那是她刚回临安时,阿九交予她的兵符。
皇都的守城兵符。最后一道重兵防线。
“可让太傅、宰辅、殷大人、兰台令,并三司堂官查看,这圣旨上的字迹,是否出自官家之手。当然,梁国公若有兴趣,也可一道验一验。各位得看官家圣谕多年,该是都识得官家笔迹吧。”白若梨镇定道。
马南星捧了圣旨,一一交给众人看。
传至梁国公手中时,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既失望、又羞恼。
圣旨上的字迹,正是官家的飞云体。
老辣苍劲,缥缈难测,一如官家多年来在金銮殿上的心性。
上面明明白白写着:
自古帝王继天立极、抚御寰区,必建立元储、懋隆国本,以绵宗社无疆之休。朕自御极以来,夙夜兢兢,不敢自逸。奈何,膝下荒疏,只得一子,前番领兵出征,闯下大祸,不堪社稷之托,遂废之。幸有宗室子,朕兄之子小五,贤孝有加,战有奇谋,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可立为皇太子,承继天命。朕疾患固久,思一日万机不可久旷,兹命皇太子持诏升殿,分理庶政,抚军监国。百官所奏之事,皆启皇太子决之。
不知是圣旨上的字迹,征服了人心,还是白若梨腰间的兵符,起到了震慑作用,抑或是两者兼有之吧,宫廷的喧嚣渐渐平静下来。
雨停,云散。日头不疾不徐地钻出。
唯有屋顶上残积的雨水,顺着瓦檐滴落下来。
那声音滴在每个人的心里。
不管刘小五这个储君能否服众,但到底没有人敢明着反对了。
殷鹤嘱内侍监赶制太子袍服。
因官家重疾,昏迷不醒,形势特殊,册立太子的典仪不宜操办。故而,一切从简。
殷鹤催促刘小五按圣旨所写,持诏,到勤政殿处理政务。
刘小五面色凝重地往前走。
从此,他不再是岭南飞雪门的少年刘小五,不再是军中的小兵卒刘小五,也不再是淮南郡王刘小五,他是太子刘小五。
他回头,看了看白姨娘,又看了看马南星。
恰好,马南星也看向他。
一身黑衣的马南星,永远那么从容、那么利落。
少男少女在雨后初霁的宫廷,两两对望。
马南星的眼神,稳住了刘小五慌乱的心。刘小五觉得,那眼神像是一杆秤砣,能压得住万斤重的江山。
有马南星在他身后,他为政、为君,便没什么可怕的了。
看着功勋世家、梁国公等人散去,马南星小心翼翼地问白若梨:“干娘,官家若醒来,知道您假传圣旨,不会降罪于您吧?”
虽然她毅然决然闯进宫来,陪干娘完成这场戏,但她心里到底是担忧干娘安危的。
白若梨仰头,淡淡道:“若是怕,就不会选择回临安趟这浑水。既回来,生死便置之度外了。”
转而,白若梨道:“知安公主好生送回宫了么?”
马南星道:“干娘放心,知安公主先咱们一步回宫,无人发现的。”“那便好。此次,多亏那孩子了。”白若梨道。
“梁国公等人,可会善罢甘休?”
白若梨皱眉,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得联络临安城中几个忠心的武将,密切注意国公府的动静,确保官家病危期间,再无波澜。”
说着,母女俩离了宫。
那厢,昭阳殿中,门窗紧闭,白日里仍点着灯,一股浓浓的衰亡之气。
知安公主伏在阿九的病榻边,低声啜泣。
人人都说,父皇再也醒不来了。
她好不容易握住的一点父爱,又将失去了。
她已经没了母妃,又要没了父皇,以后,她可怎么办呢?
新君刘小五,会看在她今日假拟诏书帮他的份上,给她一条安稳的活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