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番外:一砚梨花雨(1)

2个月前 作者: 棉花花

漫漫荒原之上,浩浩朔风之中,高大的胡杨苍劲地挺立着。

我站在树下,张望了片刻。头顶上,传来一阵朗声大笑:“白若梨,我等你多时,你总算来了!”

我抬头,见一身青色衣裳的方砚山坐在树杈上。他脸颊上有几道伤,但不妨碍他扬起的嘴角充斥着明亮的笑容。

我靠在树干上,道:“看来方都尉还是将你打得不够狠。我只当你下不了地,却还是活蹦乱跳的。”

方砚山从树上下来,笑意褪去,神色认真起来:“若梨,对不起,我没能杀了拓跋金,但……但……此番偷袭,我杀了他身边的一个副将!你相信我,早晚有一天,我将他的头砍下来送你。”

我从怀里摸出药来,轻轻地给他涂抹着。

方砚山看着我,眼里有焦灼,有赤诚:“若梨,你相信我,我一定能做到。你信我。”

方砚山是十三岁那年趴在墙头意外发现这个秘密的。我娘绣了一副拓跋金的画像,让我练针。她让我跪在父亲灵前起誓:不杀拓跋金,永不出白家门。

本来,方砚山就十分痛恨北凉的鞑子。知道这个秘密后,更是将“刺杀拓跋金”当作目标。

他虽平时吊儿郎当,酷爱饮酒双陆,但他义薄云天,怜老惜贫,是个热血男儿。

我瞧着他,说了句:“我信你。”

他的面孔跟胡杨一般坚韧。

我轻声道:“砚山,朝廷数年积弱,要是有一天,有人能打败北凉就好了,边民便再也不用担惊受怕地过日子了。”

方砚山叹了口气,俊逸的眉眼上满是无奈:“可惜,当今圣上无有开战之意。”

我们俩并肩坐在一起,看头顶寥廓的苍穹。

此时的我与方砚山都没有想到,若干年后,他父亲眼中不务正业、一身痞气的他,会成为名扬青史的民族英雄。而我与他,一生紧握双手,用尽全力,彼此折磨,到死不肯放过。

十六岁这年,黑水镇的天空,是我与他都找不回的清冽。

二月间,洛阳传来消息,皇帝突然病重。

太守下令,家家户户都要上交寿字白绸,送往洛阳。这是国师想出的主意,叫做集“万家寿”,给皇帝冲喜。

饶是这么冲着,二月末,老皇帝还是驾崩了。举国大丧。

每日,街上有兵丁巡逻,不许老百姓有欢笑之声,家家户户门头要贴上白纸。

登基的新帝,据说是从前的五皇子,赵王刘慷。

他前头的四个哥哥都相继死去,他便成了长子。先帝病重之时,他守住病榻,寸步不离。举凡军国大事,必“赵王先启”。

市井有人传言,听出宫的老内侍们讲,老皇帝临死前召见了几个武将,指着北方,眼珠子瞪得老大,似有懊悔之意。

朝廷中碾灭许久的主战苗头,复又燃了起来。

可新帝登基之后,以雷厉风行之势,发落了主战派的几个武将,从此,朝堂上再也没人说起“打仗”两个字。

新帝紧锣密鼓地在“应天府”建立行宫。似乎随时准备“南迁”。国师上谏说,若练成不老仙丹,便可长生不死,永享荣华。新帝喜极,日日沉迷炼丹。

北凉见此,愈发肆无忌惮。

三月,我家院中的那棵梨树,竟然开花了。

虽只有零星的几点花骨朵,米粒一般。但我娘欢喜得一夜没有合眼。

她在我爹灵前笑着笑着,便流泪了:“云霄,梨花开了,是不是天意?我和若梨很快便能为你报仇雪恨了。”

而此时,我的雪花针已经悄然练得出神入化。

挥手之间,针出,烛灭。

三月末的一个傍晚。

我立于灯市之上。

马蹄声渐近。

一队鞑子骑着马大笑着奔来。

灯市上的人尖叫着,作鸟兽散。

唯独我,以梨花面具,半遮面,不躲不闪。

黑暗中,我被一个鞑子拉到马上,身后传来粗粝的笑声。

大肆抢劫一通后,马疾速地奔跑着,往北凉的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马蹄停了下来。

我被扔在一个帐篷中。

看那鞑子的面色以及他与同伴的交流,我猜测,他是想将我当做难得的“贡品”,送给某个大人物。

帐篷中只有一盏昏暗的松油灯。

我和我袖口的一排绵密绣花针,都静待着前方的命运。

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