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真的冤枉!”林长晔也收起了平日里的嬉笑模样,跪下道:“我与悠儿姑娘是最近才认识的,第一次见面是她奉高昌王之命前来通知我合围淳于军,这事儿您是知道的。再后来她忽然找到了我家……”
“什么?你还去过他家?”郑安雅转头问跪在地上的郑悠儿:“你不是和武安君在一起吗?”
“啊,对,那时候我表姐也在我家,就这么又见到了,她们还……还在我府上住了几日。”林长晔道。
郑安雅气不打一处来,又顾忌林长卿在场,只好强压怒火质问郑悠儿:“你找他做什么?”郑悠儿从未见郑安雅对自己发过这么大的火,顿时吓得直掉泪,连句整话都说不清楚。林长晔见状于心不忍,说:“姐啊,您别怪她了。是她不小心弄坏了您的那根簪子,怕没法跟您交代,我说正好我这边有一根差不多的,可以送给她。也怪我,打完仗那几天太忙了就给忘了。悠儿姑娘怕您责怪,就上门来跟我要,这才到了我家里。”
“行了,什么簪子不簪子的我不管,我只问现在是怎么回事?”郑安雅道。
“这……这我……我真不知道啊,”林长晔一边小声地说着,一边赶紧给林长卿使眼色,想让他帮忙说两句好话。
林长卿道:“长晔,不管怎么说,这件事你都有责任。悠儿姑娘还年轻,你却是娶过两次亲的人了。是不是你说话做事失了分寸,让人家误会了?”
郑悠儿道:“王上,渤海王,能否容悠儿说几句话?”
“姑娘请讲。”没等郑安雅发话,林长卿抢先说道。
郑悠儿先朝着郑安雅磕了一个头,才跪直了身体说:“王上,悠儿本是孤儿,是您捡到了我,把我养大,还教我读书识字、处理政务。您对悠儿的恩情如同再造父母,此恩悠儿没齿难忘。可是,有一件事悠儿没有告诉您,从小到大我一直反反复复做着同一个梦。”
“梦?什么梦?”郑安雅问。
“在梦里,我又冷又饿,躲在草丛里,身边没有一个亲人。我想跑,却没有力气站起来。我哭哑了嗓子,也没见到一个人,只有一些小虫子,它们咬我,我很害怕。”
“就这些?”
“我哭着哭着睡着了,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被一个人抱在怀里。他长得很美,脸很白,脸上泛着光,穿着一身暮山紫的衣服,就像天上的神明。他问我有没有家人,又问我是不是饿了。得知我没有家人后,他给了我一块糕,我至今还记得那块糕的味道,特别好吃。”
“然后呢?”杜襄成问。
“没了,每次梦到这里,我就醒了。那个梦很真实,好像真的发生过。”郑悠儿道。
郑安雅皱了皱眉,不说话。杜襄成却有些听不懂了:“悠儿,你说的这些和你想嫁给长晔有关系吗?”
郑悠儿又磕了一个头,道:“王上,太尉,我梦里的那个人很像清源君。不,不是很像,简直是一模一样。尤其是今天!”
这下,众人的目光一齐聚焦到林长晔身上,他今天正好穿了一件暮山紫的外袍,与悠儿的描述一样。这是他最喜欢的颜色。
“姑娘的意思是说,长晔很像你梦中的那个救命恩人,所以你倾心于他,想嫁给他?”林长卿问。“是的。”郑悠儿小声地说:“我知道这个理由很荒唐,我也知道我对清源君一见钟情,而他对我并无情意,可是我还是忍不住想说出来。王上,国人都说我是您的养女,如果我和清源君联姻,是不是有助于两国盟好?”
“等等,悠儿姑娘,”林长晔道,“你对我的情谊我很感动。但是,我是我,跟你梦里的那个人没有关系。再说了,你恐怕不知道,做我的夫人可不轻松,我家里有几十个孙子曾孙,每天一堆鸡毛蒜皮的事呢。”
“我不怕辛苦的,”郑悠儿道,“我很擅长处理内务,连王上都夸我呢。”
“你还好意思说!”郑安雅怒道,“我这些年悉心教导你,是想培养你做我的郎中令,接归尺素的班,不是让你给别人做夫人的!你真是,气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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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儿姑娘,你干嘛那么执着呢?我不是说你不好啊,真的,你长得挺好看,是符合我的审美。你说你擅长内务,我也相信,只是……”林长晔脑门上的汗都出来了,渤海国女子大多温婉矜持,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直白的姑娘。
“只是什么?”郑悠儿紧追不舍地问。
“你说你是高昌王的养女?那你要是嫁给我,我岂不是得管她叫丈母娘?那不行的,差了辈分。”林长晔自以为想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
“我是人族,不算宗室,没关系的。”
“那也不行,我不想当她的女婿……”林长晔话音未落,郑安雅大吼一声:“林长晔你什么意思?悠儿哪里配不上你了?”
“我什么意思?我还想问问你什么意思呢?鬼知道你俩一唱一和的是不是你想在我身边安插一个钉子!”林长晔道。
“我有那么无聊吗?”郑安雅怒道,“我想知道什么直接问长卿不就好了?用得着那么拐弯抹角的?”
“我哪知道你怎么想的?大姐,你是什么善良人吗?一肚子的鬼主意,我跟你打交道多留个心眼怎么了?”
见他俩唇枪舌剑地吵起来,郑悠儿忍不住哭了,一片真心付诸流水,任谁心里都不好受。
“林长晔,你够了!”杜襄成一面扶起郑悠儿,一面斥责道:“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喜欢以小人之心度他人之腹。悠儿是我王内定的郎中令,原本打算让她找个赘婿或者学神族走婚的。她一心想嫁给你,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林长卿见气氛如此紧张,只好打着圆场道:“好了,安雅你先消消气。我倒是觉得悠儿姑娘这个梦很特别,或许有什么特殊的意义。我们稷下学宫里有几位擅长阴阳术的大家,要不请他们算一算?”
“啊对对对,是得找个人好好算算,说不定这梦有其他含义呢!人们常说梦是反的,不一定梦见什么就是什么。”林长晔偷偷抹了一把汗。
郑安雅道:“悠儿,我问你,你真的想嫁给林长晔,留在渤海国,一辈子相夫教子,不会后悔吗?我记得我不是这么教育你的。”郑悠儿再度整理衣裳,盈盈拜道:“王上,悠儿有负王上重托,还请王上恕罪。悠儿知道,您一直都很器重我,可是不知怎么的,我从小到大最大的梦想就是找一知心爱人,过一辈子夫唱妇随的生活。因为这个梦想和神族女人的理想大相径庭,所以我一直不敢说出口。”
“好好好,原来你是这样想的,这些年我真是错看了你!”郑安雅一口气没喘上来,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一手扶额,一手按着胸口。
见郑安雅被自己气得不轻,郑悠儿吓坏了,膝行几步爬到她跟前,抱着她的膝盖哭道:“王上您别生气,悠儿错了,悠儿不嫁人了,悠儿愿意一辈子陪着您。”
郑安雅喘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她转头问林长晔:“长晔,如果悠儿是真心的,你愿意好好待她吗?”
“我没问题,我只要长得漂亮、人品好、对我好、能做我的贤内助,是谁都行。当然,前提是让我相信她是真心的。只是我觉得啊,感情得慢慢培养。悠儿姑娘,我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一见钟情’这种事情很不靠谱的。”林长晔道。
郑安雅长叹一声:“唉,哪有那么多一见钟情,不过是多年之后的再度相见罢了。既然悠儿不想做郎中令只想嫁个如意郎君,我也强求不来。这些年,我就当替你养媳妇儿了。”
“多年之后?”“再度相见?”在场的几个人都愣住了,不明白郑安雅的话什么意思。
“不是,到底怎么回事啊?你说明白了。”林长晔问。
郑安雅直起身子,看着林长晔,说:“那个人就是你。确切地说,那不是梦,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她又对跪着的郑悠儿道:“起来吧。我向你隐瞒了一些事情。只是我没想到你小小年纪记性竟然那么好。”